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巫 一~第九章 神巫(三)
第一百五十二章神巫(一)
这里便是昆仑山顶的天帝府邸了,诸神守卫的神圣宫殿。
璇玑往前走了两步,有点被眼前『迷』离的奇花异葩弄花眼,不知该往哪里走。柳意欢扯了扯她的袖子,抬手指向远方的天空,低声道:“看到那里了吗?”
璇玑抬头一看,却见远方云蒸霞蔚,天空中隐约浮现一座华美巨大的宫殿,心中有些感慨,难怪腾蛇说下界的景『色』不值一提。确实,凡间任何景『色』到了这里,都成了烂瓦片烂木头。
“咱们往那里走。天帝若是来昆仑山玩赏,必然住在那里。”
虽然柳意欢这样说,但那宫殿远远浮在空中,天知道哪里有路能通上去,两人走了一段,那宫殿还是远远悬浮着,可望不可及。
柳意欢沉『吟』道:“上次我来可不是这样的情况呀,按说走了这些时候,便能看到上去的路,宫里有天梯直通天界。奇怪,我没走错路啊……”
他绕了半天,找不到原来的路,也急了,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见到高地就往上爬,最后爬上一个坡子,却见那里种满了各类花树,全是前所未见的种类,甚至说不出那是什么颜『色』,只觉五彩斑斓,晃得人眼睛都发花。
花树林的边缘是一汪碧蓝清澈的大湖,湖对岸隐约有高山仰止,秀丽峰峦。风从开阔的湖面上徐徐吹来,带着幽幽的清甜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景,一时舍不得移开目光。
璇玑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想去『摸』『摸』那些美丽得不似真的花朵,心中突然一惊,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就在不远的地方!
“小璇玑?”柳意欢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开口相问。
璇玑皱眉道:“我……我好像感觉到了腾蛇!他就在附近。”
腾蛇是她的灵兽,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一旦离开,她才发觉好像少了一样什么重要的东西。如今心头袭上的那股熟悉感,除了腾蛇不做第二人想,一定是他!这是灵兽与主人之间特有的感应,不足为外人道。
“在……在那里。”璇玑指着某个方向,拔腿就跑。柳意欢叫了她好几声,她都不理,无奈之下,只得追上去。
两人沿着花树林的边缘一路狂奔,在湖边绕了一大圈,忽见前面空出一块平地,一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正拿着锄头在空地上慢慢锄地。两人一见那怪物,都急急停下。
柳意欢见那怪物足有三人高,虽然是人的身子,但浑身披满了黄黑相间的皮『毛』,只在腰间不伦不类地系一条麻布裙子。从后面看,这怪物脑袋大如斗,完全没有人样,倒像是一只野兽。他不由低声道:“这东西……只怕不是善碴,小心点。”
话刚说完,只听一个瓮瓮的粗重声音说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随意诬蔑陆吾大仙!”
两人都吓了老大一跳,只见那怪物丢下锄头,转过身来,果然是人的身子,但却是一颗老虎的脑袋。此刻脑袋上的一双眼睛金光闪烁,正定定瞅着他俩,獠牙尖利,凶相毕『露』。
“什么人?谁借了尔等胆子,敢在昆仑山里『乱』跑撒野!”陆吾气势汹汹地问着。
“老虎精!”璇玑吃惊极了,老虎也能成精,居然还在昆仑山当仙人!
柳意欢咳了一声,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这不是老虎精啦,他叫陆吾,是专门给天帝种花看守花园的仙人。”
眼看璇玑那句老虎精又伤害了这位仙人高贵的自尊,他很有磨牙霍霍,要上前干架的意味,柳意欢赶紧陪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陆吾大仙!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千万赎罪则个!我说怎么方才见这里瑞气千条,祥光万丈,原来是仙人在这里清修。”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什么瑞气祥光他们根本是狗屁都没看到,但人抬人越抬越高,更何况是不通世俗的仙人,陆吾被他捧得顿时眉开眼笑,龇牙哈哈笑道:“尔等果然有眼光!是刚得道的小仙吧?嗯,最近已经很少有尔等这样有前途的小仙了!”
两人赶紧点头,柳意欢又道:“我们无意冲撞仙人的修行,只不过初次来到昆仑山,仙家宝地风景绝佳,我们一时看花了眼,故而『迷』失道路……”
陆吾摆出一副“我很了解”的样子,摆手道:“很正常!昆仑山的美景多着呐!尔等以前都是肉眼凡胎,第一次见到犯傻也是正常。今日遇上吾,亦是与尔等有缘,吾便为尔指明道路吧。”
他回手指向后方:“顺着这片湖水,朝南走。过了桥便可望见去神殿的道路。尔等新进的小仙不要误了时辰,速速去登记名册。”
两人万想不到这样顺利,他不单没发现他们的身份,反而还为他们指明了路。柳意欢赶紧又说了一通好听话,简直把他捧得天上有地下无。这只陆吾仙人显然很爱听奉承话,柳意欢巧舌如簧,把他捧得通体舒泰,嘴都笑得合不拢。
好容易一套说辞捧完了,柳意欢扯扯璇玑的袖子,两人正打算悄悄转身溜走,忽听陆吾在后面说道:“不对!尔等别走!吾没听白帝说过近日有地仙得道上界,尔等当真是得道的地仙吗?”
两人顿时僵住,陆吾走过来,低头在他二人身上闻了闻,更加疑『惑』:“尔等身上没有仙家气息,倒有一股凡人的烟火气!凡人擅闯昆仑山可是重罪!尔等速速将名号报上,随吾去见白帝!”
柳意欢心道糟糕,这只该死的陆吾,听了奉承话居然没昏头,他还是太轻视这帮神仙了。
陆吾见他俩半天不说话,疑『惑』更深,金瞳深处流『露』出一丝凶光,森然道:“倘若尔等是擅闯昆仑山的凡人,休怪吾不顾情面,要将尔等拿下了!”
说罢举起尖利的爪子,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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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继续她的“嬉水”,破锣似的嗓子居然还开始哼起歌来。腾蛇只觉脑门子突突跳着疼,实在忍耐不得,回头去看朱雀,这才发觉这位难友早已用布条将耳朵塞住,闭着眼睛睡着了。
狡猾!腾蛇暗骂一声,朱雀果然没义气,居然不提醒他一下。他赶紧扯坏袖子,急急地要去塞耳朵,突然心头一跳,一瞬间感应到了璇玑的气息。
她来了?!腾蛇竟愣在当场,心中一阵狂喜一阵暴怒,不知是什么滋味。青龙那惨绝人寰的歌声好像也影响不到他了。
身为灵兽,因为脱离了主人的庇佑,所以神力衰竭,可她现在来了,而且就在附近!腾蛇只觉体内干枯的神力正泉涌一般地恢复!他甚至顾不得避开青龙,直接冲到湖水旁,伴随着青龙羞愤的尖叫声,把脑袋朝湖面上一照。
他暗红『色』的头发正一根根恢复成银『色』!他的力量真的回来了!
腾蛇一跃而起,掉脸就要去找璇玑,忽听耳后风动,他急急避开,谁知泼过来的不是暗器,却是一捧水,他的后脑被淋了个湿透。青龙在后面一面使劲泼水一面使劲用破锣嗓子尖叫:“『色』鬼!登徒子!去死吧!”
没两下他身上就被泼湿了,腾蛇忍耐着回头,怒吼:“你长得那寒酸样子,谁要来看你!省省力气吧!求老子,老子也不看!”
话音骤然断开,他瞪着水里那个“佳人”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水里半蹲着一个含羞带嗔的女子,肤光胜雪,狭长的丹凤眼妩媚动人,她身上贴着一层薄薄的青衣,虽然身材单薄了点,但倒也算得上纤细娇小。
货真价实的美女,而且是大美女,既娇媚又秀雅,完全不输给传闻中天界第一美人白虎。
话说青龙和白虎一直是两个极端,四只神兽里两个是女的,白虎漂亮得惊人,青龙丑得惊人。青龙暗自把白虎作为竞争对手已经有很多年了,奈何外表实在寒碜,不要说男仙人不愿靠近她,就连女仙人也懒得和她说话。故而很多年下来,她一直都是输给白虎的。
青龙见腾蛇一直用一种天崩地裂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弱弱地问道:“洗……洗干净了之后,好看吗?你说……应龙看了我会倾倒不?”
那破锣一样的嗓子,果然是青龙。腾蛇赶紧『揉』眼睛,使劲『揉』,『揉』完再看,还是那个美人。
喀嚓一声,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见了鬼似的,反手去推朱雀,一面可怖地大叫:“喂!你快醒醒!见鬼了!”
朱雀惊醒过来,猛然跳起,朗声道:“哪里来的魑魅魍魉?敢来昆仑山放肆?!”
四处一看,什么也没有,他奇怪地看着腾蛇:“你方才说什么?”
腾蛇下巴朝青龙那里指了一下,朱雀茫然回头,彼时青龙已经含羞带怯披上外衣走上岸,光着一双雪白的脚踩在地上,像两朵绽放的莲花。咣当一声,朱雀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是个老实人,回头就朝树上撞去,喃喃道:“我还没睡醒!”
直把树干撞得凹进去一块,他才放心回头,一见到青龙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他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真的是见鬼了……”朱雀低声说着。
青龙把头发一拨,清丽的脸上,却笑得猥琐,问道:“好看吗?”
腾蛇和朱雀不得不点头。好好的一个美人,能把自己糟蹋成那样,也是一种奇迹。
青龙得意地笑道:“这下应龙看了我应当不会再跑了吧。”
话未说完,忽觉腾蛇背后的火翼骤然张开,一边卷住一个,将她和朱雀死死束缚住。
腾蛇『摸』着下巴,嘿嘿笑道:“你这算什么,老子恢复了神力,才真叫见鬼了。跟我走吧,去看看那丫头到底在忙什么。”
第八章 神巫(二)
这个时候,柳意欢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对付陆吾的问话。璇玑在旁边和陆吾大眼瞪小眼,这种事情压根不能指望她,她呆头呆脑的,不扯后腿就很不错了。
唔,到底该怎么解释?不如随便找个借口,看能不能把他唬住。柳意欢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璇玑突然说道:“你腰上的配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指向陆吾腰间挂着的一块小石头,大约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纯正的月白色,那种幽静透明的蓝,令人望之即想起大海。她不会记错,亭奴腰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紫狐没事就喜欢捧着它嗅啊嗅舔啊舔,据说是很有灵气的石头。
陆吾低头一看,便“哦”了一声,道:“这是从天界一个犯人身上取下的。白帝夸我花种得好,便赏赐与我……你怎么会认识?莫非与那犯人是旧识?”
他金光灿灿的眸子更加怀疑地瞪着她。
犯人……看样子果然是亭奴了。连饰物都被摘下,莫非他已经遭遇不测?!璇玑心头登时凉了一片,直直盯着陆吾,低声道:“那个犯人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陆吾怀疑地看了她半天,突然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犹豫道:“你……等等!我认识你!你是不是那个……”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道:“你这只蠢货,不种花说什么废话呢!”
陆吾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见腾蛇抱着胳膊,狂态十足地站在后面。他背后伸出一双美丽的火翼,将朱雀青龙两人死死束缚住,连头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哪里使劲挣扎。好在腾蛇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否则可惜了青龙刚洗出来的美人脸,还没被应龙看到就要被烧成黑炭。
“腾腾腾腾蛇大人!”陆吾顿时慌神了,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突然转念一想,自己没做错事呀,于是赶紧把膝盖直起来,忙着打小报告:“腾蛇大人!你看!这两人擅闯昆仑山!罪不可赦,属下正对他们进行说服教育……”
“嗯哼。”腾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跩得要死:“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陆吾赶紧说个是,正要退下,突然又觉得不对劲,朝被捆住动弹不得的朱雀青龙看过去,嘴里喃喃道:“不……不对啊。腾蛇大人您现在应当是被白帝软禁……你后面那两位……”
没等他说完,腾蛇的拳头就毫不客气赏赐在他脸上,硬生生把这头种花的仙人打飞出去,鼻孔流血,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啰嗦!”他把手一拍,转头瞪向发呆的璇玑和柳意欢,突然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怎么,想通了,要来给老子解开契约么?”
璇玑乍见到他,心中倒是狂喜多一些,然而见到他旧话重提,想起那个下午,又恨得牙痒痒,再见他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的样子,不由自主就扭起眉毛,狠狠说道:“你做梦!我才不会解开契约!你这坏蛋!”
腾蛇不怒反笑,哈哈笑了半天,才道:“你没变嘛!还是老样子,就是……怎么看起来那么脏?”
原来他们一路跋山涉水,蹭也不知多少泥在身上,看上去简直像两个泥人,所幸遇到的都是比较愚蠢的仙人,比如开明陆吾之类的,竟稳稳当当混到了这里。璇玑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狠道:“你才脏!脏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腾蛇还是笑,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道:“女人啊女人,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神仙也好妖怪也好,是女人都一个样。来来,你还要骂我什么,索性痛快点骂出来,我好一并领教。”
谁想她只是瞪着他,眼中似有泪水莹然。腾蛇顿时慌了神,苦笑道:“喂,不要吧!你是主人我是主人?你哭什么!好啦,都是我错,你揍死我好了!哭屁啊!”他最瞧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简直如坐针毡。
璇玑哽咽道:“你……你这个坏家伙没事,亭奴他……他却死了!”
原来她不是乱发脾气,腾蛇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佩服禹司凤,女人这么头疼的东西,他居然还能孜孜不倦追求那么多年。他笑道:“你听谁说的他死了?那鲛人不过是个连坐,怎么可能让他死。不是好好在天牢里关着么?”
“可是那个陆吾身上有亭奴的饰物!”璇玑吸了一下鼻子,看腾蛇说得那么笃定,她也有些疑心了。
腾蛇切了一声:“你见过哪个被关在牢里的人还能衣着光鲜?肯定是换上粗麻衣服的时候,被那些狱卒给摸走当作宝贝献出去了呗!安啦,他肯定不会有事,你少操心。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杀气腾腾的,不会真要谋反吧?”
柳意欢呸了一口,“你少乱说!谁谋反啊?胡乱被人栽赃个谋反的罪名,还不许我们上来辩解了?”
腾蛇吃吃一笑:“辩解?真是吃饱了撑的。这里谁会听你辩解啊?老天说你是错你就是错,对的也是错的。乖乖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了,非要巴巴赶来送死。你呀你呀……”
璇玑摇头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做神仙太久,一定是糊涂了。我相信天帝不会胡乱定罪,我是认真过来说话的,不想杀人,不想动手,我就是要把一切好好的坦诚的和他说说。”
腾蛇终于不再说话了,他用一种看白痴的怜悯眼神看着她,摇了摇头。
柳意欢见他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来气了,吼道:“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跩什么东西啊?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法子?谋反逆天!这是什么罪名!认了就是个死,死后还去无间地狱煎熬。那我们干嘛不干脆拼一把,上来把话说清楚?你以为无间地狱很好玩啊?!”
腾蛇皱眉道:“那好,你们去找天帝!辩解吧!求饶吧!我倒看看你们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说你可别太过分……”柳意欢正要暴跳起来,却被璇玑轻轻按住肩膀。
“没有一种暴政能维持住平衡。这是我爹以前说过的话,如果天界真如你说的那样,天下早就大乱啦。我觉得天帝这样做大约是有原因的,我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再说了,你还说我们谋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吧!你火翼里捆着谁呢?”
腾蛇有些尴尬,嘴硬道:“关……关你什么事!我抓了几个坏人,生烤了吃,你有什么不满?”
璇玑正要笑话他一番,忽觉头顶有什么不对劲,脸色一变,一把抓住还在发呆的柳意欢,纵身朝后跳去。只听“空空”数声,方才他们站立的地面骤然凹进去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砸下去,最可怖的是居然不晓得是被什么砸的。
腾蛇也是一呆,冷不防一股大力朝自己脑袋上砸来,他下意识地朝旁边让过,谁知那股力道竟会转弯,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左边太阳穴,立时撞得他眼前金星乱蹦,耳朵里嗡地一下,顿时懵了。
身后被他火翼束缚住的朱雀青龙只觉周身力道微微松开,立即抓住这个时机狠狠挣脱。朱雀一落地就恶狠狠地叫开来:“腾蛇你是反了!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青龙被他的火翼闷得差点憋死过去,她一向是个阴狠的角色,连招呼也不打,伸出青光粼粼的爪子,朝他脸上抓下去。
腾蛇被那股力道击中太阳穴,昏昏沉沉哪里避得开,璇玑还抓着柳意欢,一时顾不上他,眼看青龙的爪子便要将他抓得头破血流,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提住他的衣领,朝后一扯,刚好避开了青龙的爪子。
紧跟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神兽之间互相斗殴,不太好看吧。”
在场众人都有些发怔,此人竟是突然就出现在了场内,先前那番古怪必然也是他弄的,他们这么多神兽,居然谁都没发现。他一身白袍,面容冷峻,竟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朱雀见到他微微一惊,道:“是神巫?你是巫相!神巫可以随便来昆仑山吗?”
巫相冷道:“不用拿你们那套死规矩来说我,若不是白帝吩咐,我怎会屈尊来解决你们这帮神兽的事情。你们让开,我要和战神说几句话。”
找她的?璇玑莫名其妙,喃喃道:“我……我不认识你。”
巫相还是冷冷的:“你不需要认识我。白帝让我带话给你,识时务的,便速速回下界,昆仑山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与天争理,可怜可笑。”
虽说璇玑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和人说话,开诚布公,但遇到这种鼻孔朝天的主,她也忍不住有气,说道:“白帝又不是天帝!我也不是来找他的!而且我也不是与天争理,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巫相冷道:“你说话须得注意,白帝也好天帝也好,都不容你随意诬蔑。谋反一事不承认也没用,无支祁被关在阴间,是谁推波助澜放他出来的?你难道不知与反贼交好,等同谋反吗?”
璇玑口拙,呆在那边空有一肚子委屈却说不出来。柳意欢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到哪边都是这个说法啦,我看咱们也别辩了,这理是说不清的。先走吧!”
走?开什么玩笑!司凤还下落不明呢!还有亭奴!无支祁、紫狐、腾蛇!让她就这样走掉,她怎么能甘心?
巫相又道:“放出无支祁的是金翅鸟禹司凤,柳意欢。其中柳意欢还盗窃了天界法宝天眼,犯下这许多恶行,你们还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坏了,就知道他要拿天眼来说事!柳意欢只得咳了两声,说道:“天眼已经被天界的青龙小姐抢走,不在我这儿了。要定罪就来吧,我早已做好准备了。”
巫相回头瞥了青龙一眼,她脸上有些发白,低声道:“我……还没来得及将天眼交给白帝。”
柳意欢先时没主意这个青衣女子,如今听她说话声音犹如破锣一般,又是硬生生抠下天眼的元凶,忍不住看过去。谁知一看之下胸口如遭重击,怔在当场作声不得,长大的嘴巴里,隐约有口水要流出来。
璇玑见他神色不对,紧张地问道:“柳大哥!你怎么了?”
他恍若不闻,呆呆地看着青龙,看着她妩媚秀丽的容貌,纤弱的身段,半晌,才喃喃道:“天……世上竟有这等美人。柳意欢今天能看到她的娇容,马上死了也不遗憾。”
第九章 神巫(三)
“柳大哥……”璇玑简直对他无语。
柳意欢咳了两声,想摆出正经的模样,奈何眼光不由自主总是朝青龙那里飘。
太美了!简直就是他理想的梦中情人!正好对上他最喜欢的那一型了,眉毛、头发、眼睛、嘴唇……甚至那破锣一样的嗓子他都觉得十分诱惑。
青龙被他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以她阴毒的性子,居然没发作,只跺了跺脚,转身便走。一直走到腾蛇面前,面色一沉,出手如电,青粼粼的爪子一招就插进了他腹中。这下不止腾蛇痛极惨呼,周围的人纷纷惊叫,就连一直面沉如水的巫相也震惊了,森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龙一招得手,立即闪身退到朱雀身后,阴恻恻地笑道:“我青龙做事,还轮不到神巫来质问。莫要以为白帝吩咐你来讲几句话,就可以骑我们头上。他用火翼困了我多时,此仇不报,如何安心?”
腾蛇被她那一爪子抓到了腹中最柔软的内脏上,痛得脸色发青,额上满是冷汗,最爱耍嘴的他竟然也骂不出来,可见有多痛。璇玑先前已经是按捺再按捺,这会见他重伤,跪在地上不能动弹,哪里还能忍得,抽出崩玉就朝青龙那里招呼过去。
柳意欢“啊哟”叫了一声,抬手在璇玑袖子上一扯,被她冷冷一瞪,吓得又缩回去,小声道:“她……心狠手辣……你、你也别杀了她……”
璇玑手腕一转,一道剑气疾射出去,朱雀青龙同时闪躲开,一个叫:“战神息怒!”一个喊:“臭丫头要造反不成?”璇玑要的正是他俩分开,身形一动,瞬间便到了青龙面前。青龙虽然知道璇玑前世是战神,但她一直以来都是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天下只觉得自己最厉害最聪明,想来那战神什么的,也是个沽名钓誉的丫头罢了,谁知道她真的有一套,眼看崩玉剑对准头顶劈下来,她竟来不及躲,当即闭眼等死。
柳意欢大急之下,突然跳起来叫道:“不要杀不要杀!你忘了司凤的话吗?”
果然一提到司凤,璇玑立即停住,青龙抓准这个空隙,惊慌失措地踉跄而逃,一把扯住柳意欢的衣服,缩在他身后不敢动弹。她算看出来了,这人在护着自己,战神好像还蛮听他的话,跟着他混准没错!
“英雄!英雄救命!”她花容失色,破锣嗓子竭力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刺得人耳朵发痛。
柳意欢眼见美人靠前,心中登时大乐,转而看到腾蛇受伤血流满地的样子,却也乐不出来,只好咳咳两声,乱七八糟地说道:“这个嘛……你做的不对……不过嘛,她也是冲动了。你们……那个,你们……”
青龙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两下,妩媚的丹凤眼哀求地看着他,他那一颗英雄心啊,顿时化作绕指柔,傻傻笑着,不知该说什么了。
“柳大哥。”璇玑已经对他彻底绝望了,叫他一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都发直了。她无奈之下只得把剑收回去,大叫一声:“柳意欢!”
他微微一惊,万分不舍地把眼睛从青龙脸上移开,“什、什么事呀,丫头。”
璇玑指了指他身后的青龙,她那青粼粼的爪子都快抓到他喉咙上了,他还浑然不觉,一脸傻笑。青龙见诡计被她识破,尴尬万分,赶紧放手要逃开,不防柳意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你别离我远了,不然她要伤害你了。”
青龙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男人,他虽然疯疯癫癫的,可眼神着实温柔的很。她这个神兽做得其实没啥意思,人人都嫌她脏,阴毒,都不愿搭理她,难得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她纵然再心狠,也有些触动,红着脸把手拽回去,瞪了他一眼,飘飘然走到远处自己躲起来了。
柳意欢的魂也跟着她飘远了,璇玑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管他,眼下腾蛇的事最重要。她走到腾蛇面前,柔声道:“怎么样?我这里有金创药,替你涂药吧?”
腾蛇疼得额上青筋乱蹦,冷汗涔涔,从齿缝里憋出几句话:“你……个臭小娘……见不到……老子伤得是内脏!金创药……顶个屁用!”
璇玑急道:“那要怎么办?”
腾蛇颤声道:“你……你渡力给我!”
璇玑如今已经知道如何渡力了,当即抽出崩玉,正要念他的名字,忽觉右肩一凉,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了进来,她半边身子顿时僵住,动也动不了,崩玉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头顶听得巫相冷漠的声音说道:“你如今是带罪之身,还要白白连累一个神兽吗?还不快与他解开契约!”
璇玑动弹不得,心下骇然,急道:“你用了什么东西来镇我?!”
巫相没有说话,腾蛇勉强抬头,却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通体雪白的匕首,像是用冰雪铸成,匕首尖正点在璇玑右肩上。璇玑与腾蛇都是性属火的人,那只匕首却是水属性的神器,立即就克住了她。腾蛇认得那东西,那是白帝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他甚是钟爱,片刻不离手,谁想今日居然给了巫相,让他来镇璇玑。
柳意欢这会终于回过神来,一看场面上的情形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傻眼了,一个劲敲自己的脑袋,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如今除了一点妖气,和普通人几乎没两样,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急得在旁边直搓手。
“快解开契约,莫要连累他!”巫相的声音比玄冰还要冷漠。
璇玑迫于无奈,只得颤声道:“我不知怎么解!”
巫相淡道:“很简单,你用哪只手与他订了契约,把它斩断,契约自然就消除了。”
灵兽之于主人,有左臂右膀的作用,因此断手也证明从此与灵兽断了契约,再无联系。璇玑的脸比白纸还要白,隔了半天,才道:“我……不相信。”
一直在旁边的朱雀说道:“将军,巫相没有骗你,契约就是这样解开的。不过,巫相,此事须得她自己愿意,你怎可逼迫与她?”
巫相道:“腾蛇也算你的同僚,你很乐意见到他为一个自己不甘愿的契约送掉命?”
朱雀无话可说,呆了半天,叹了一声,背过身去再也不看。
璇玑怔怔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右手,当时她是用这只手与腾蛇订下契约的。真要斩断它?她以后就没右手了?可是如果不斩断,巫相说得也没错,她是在连累腾蛇。他本来被软禁起来,什么事也没有,是她自己跑到昆仑山。这契约如果不撤销,他身为自己的灵兽,大概也要和亭奴一样,搞个什么连坐的罪名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努力克制的暴戾快要压抑不住。
凭什么?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难不成他们要把所有和无支祁说过话的人都抓起来杀掉吗?她心中杀意顿起,然而忽又想到禹司凤的话,只得再勉力忍耐。已经到这里了,她不能轻言放弃。
她苦苦思索对策,忽听对面的腾蛇说道:“老子不要她解开契约!你个神巫少管闲事!”
璇玑呆呆看着腾蛇,天啊,这是从腾蛇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没听错吧?他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让她解开契约吗?
巫相淡道:“契约一事你没权利说话,全部由你主人决定。不过还是要提醒你,莫要总是辜负白帝对你一片慈爱之心。再怎么宠爱,也会有尽头。”
“关你屁事啊!”腾蛇疼得满头汗珠子都滴了下来,嘴上还忍不住逞强:“快给老子滚!”
巫相不再理会他,只对璇玑说道:“你决定好没有?要不要解开契约?你若是不解开,那便不用废话那么多,我今日便在这里替天帝将你这逆天的叛徒处死!”
璇玑咬了咬牙,左手抓起崩玉,低声道:“腾蛇,我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主人,到这会还把你拖累得连坐,我也会瞧不起自己。你那天……一直叫我解开契约,我没答应你,眼下我答应啦。一只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那……就这样!”
她举高崩玉,在柳意欢的惊呼声中对准自己的右手砍了下去!
腾蛇在那一刻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来,当头跳起,抄起伤口上的积血朝巫相身上投去。腾蛇的血比滚油还要烫,巫相深知厉害,不敢硬撞,只得飞快闪开,如此一来,他手里的匕首就没办法再抵在璇玑身上。
“傻姑娘!还不叫我的名字?!”腾蛇嘶声吼着。
璇玑半边身体突然能动,此刻再听他这样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左手用力太大,一时收不回来,她右手一让,崩玉剑咣地一声劈在地上,她一把按住,随即念动他的名字:“腾蛇!”
腾蛇身后的火翼赫然张开,泛出苍蓝透明的色泽,刷地一下,便要将巫相包裹在其中。巫相将左手食指放在唇边,也不知念动了什么真言,另一手五根手指在左手背上轻轻弹动。璇玑和腾蛇陡然感到脚下地面开始抖动,立即纵身而起,只听“空”地一声,他们站立的地面又被什么东西压得凹了进去。
方才击中腾蛇太阳穴的也是这股怪力,想来应当是巫相的能力了。被他这么一搅,腾蛇的火翼自然没裹住他。九天玄火过于霸道,中者立即化成灰烬,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昆仑山放肆地点燃九天玄火,当即就把火翼收了回去。
璇玑瞅准了巫相的破绽,足尖一点,兔起鹘落,崩玉发出炫目的光芒,眼看便要将他罩在其中。谁知他右足在地上狠狠一跺,整个人竟像风一样消散开,一瞬间就不见踪影了,远远地还听到他的声音:“执迷不悟!小子无礼!”
腾蛇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腹部的伤口又开始疼,他两脚一软,一屁股坐地上,开始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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