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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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从裴明瞻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颔首致意, “今天都是你的戏份吗？”

“有两场。”裴明瞻余光瞥了场上正在对戏的演员, 见到他又因为出问题挨程导说教, “下一场还有段时间。”

赵曜来的时候看过裴明瞻的拍摄安排，这几天基本都是他跟主角的对手戏,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留在剧场两三天的时间。考虑到裴明瞻私人行程原因, 剧组会把一些特定的戏份统一在某个时间段拍摄。

可时间太巧了……

“你怎么会过来这边, 今天没有小季的戏吧？”裴明瞻在赵曜旁边坐下, 顺便把一旁的风扇挪进点位置, “这几天气温高，棚内闷着容易中暑。”

“我过来不是为了季鹤宇。”赵曜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下这个问题, 免得又传出些奇奇怪怪的传闻来，而且他看过时间表了，这周没季鹤宇的戏。

裴明瞻颔首, 接过旁边工作人员送来的冰桶。

他把冰桶放在赵曜身边, 凑近时闻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药味，目光微沉看向他受伤的腿。

赵曜看了眼周围的道具器材, 询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天气还没转凉，高密度的拍戏容易引起器材问题，你们这边有定期检修器材问题吗？”

旁边的工作人员道：“这是肯定的，我们道具组跟器材组每天都有检查。”

工作人员就没看到过这么关心剧组的投资人，这个问题赵总上次就强调过了, 这次过来又强调了一遍。

赵曜注意到周围工作人员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偏头看向姚白：“你出去一趟买点东西回来给他们消暑。”

姚白应了声好，又嘱咐了几句：“那哥你在这里边小心点, 别磕着什么。”

场内的忙碌还在继续，程导拉着主角到镜头面前，面色严肃地训斥几句。

“男主是个新人，演戏有灵性。”裴明瞻注意到赵曜的目光停在棚内，于是解释道：“但是偶尔会犯一些小错误。”

赵曜则是看向裴明瞻，“片场有些事我不太清楚，裴影帝陪我走走？”

“好。”裴明瞻笑了笑。

片场各处皆有忙碌。

“老吴老吴。”服化道的工作人员赶过来问情况，“那边让检查下器材的情况，你们道具组小心点，过两天的戏可别处岔子了。”

老吴正坐在地上，手里头的电线头还在接着，他摘下护目镜，“好的，放心吧。”

工作人员这才走了。

老吴旁边的同事感慨道：“我们都跟过多少剧组了，这点小事还得反复嘱咐。”

“哎，人剧组小心道具问题也是正常。”老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继续忙碌，“赶紧把这些检查完，下场戏要用呢。”

同事问道：“你昨晚又没睡了？”

“小孩闹腾，老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聊了半宿吧。”老吴把护目镜戴好，“干活吧。”

-*

姚白一走，推轮椅的事就落在裴明瞻身上。

他看着赵曜的腿，询问道：“腿恢复怎么样了？”

赵曜车祸的事他托经纪人打听过，并不严重，腿也只是骨折，休养得当很快就能好。只是每次见面都看着赵曜坐在轮椅上，看在眼里难免有些担心。

“差不多了，这段时间能自己走了。”赵曜也养了好些日子，在家的时候基本也没用什么轮椅，拄着拐就能走。不过姚白担心来外边拄拐不舒服，让他在轮椅上多坐几天。“听说这段时间都留在s市，工作也减少了，有其他安排吗？”

“在忙自己事业。”裴明瞻道：“这应该也差不多是最后一次进组了。”

赵曜一顿：“不演了吗？”

裴明瞻道：“暂时不演了，比较忙。”

赵曜才开始刷裴明瞻的剧，听到他说不演戏总觉得有点遗憾，“忙事业是好事，不过多注意身体。”

“我看起来像是身体不好的状态吗？”裴明瞻低头看着他，“每次见面你都要我多注意身体。”

赵曜捏了下拇指，简言道：“身体安康重要。”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裴明瞻给他介绍着剧组的情况。一路上工作人员看到裴影帝带着赵总四处逛着，既惊奇又意外，裴影帝进组好几天了，但经常拍完戏就忙事去了，没想到这会还在剧组逛着。

“剧组这个月拍完s市的戏份就要换地方了。”裴明瞻道。

赵曜问：“你也要去吗？”

“我不去，我的戏在s市就拍完了。主要集中在这几天，拍完就杀青了。”裴明瞻道：“赵先生s市本地人吧？”

“算是吧。”赵曜应，又问：“你说忙事业，你也是s市人？”

“不是，我是h市人。”裴明瞻。

h市？

赵家在s市发家，但赵曜却不是在这边出生，他母亲是h市的人。当年他出生那段时间赵氏跟商业对手竞争摩擦颇大，他父亲考虑周到，等到他两岁的时候才回s市。

小时候还经常去h市外公家玩，但后来母亲去世，学业忙碌，也渐渐没回去h市了。

听裴明瞻提h市，赵曜难免有点亲切感，于是道：“h市是个好地方，我母亲是h市人。”

“是吗？”裴明瞻微微垂眸，赵曜头顶有个小发旋，小小一个，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时间久远，小孩稚嫩的声音询问他，哥哥头上为什么有两个圈圈？

小孩趴在他的背上，揪着他头发，嘴边时常挂着十万个为什么。

裴明瞻收回目光，不过小孩长大，小时候的事估计也记不太清了。

-*

姚白买了一大堆冰奶茶跟冰镇水果回来，程导大手一挥给工作人员放了半小时休息时间，大家就坐着小马扎边吃东西边说这事。

赵曜手里头拿着杯冰奶茶，但也只是拿着没怎么喝。

裴明瞻看着他，“不喜欢奶茶？”

“不是，太冷了。”赵曜不喝冰饮料也不喝冰水，连着日常饮用的水都要控制在一定的温度，不能过热也不能过凉。

奶茶杯冰冷温度凉凉的，驱走了不少热气。

“我把这事给忘了，我哥不喝冰饮，他养生。”姚白一敲脑门，“我去那边拿热的。”

他有准备部分热饮，不过都放在女生那边。

“不喝冰水？”裴明瞻算着年龄，赵曜小他五岁，这么小年纪就开始注意这些问题？

赵曜换了只手拿冰奶茶，“凉的喝多对身体不好。”

裴明瞻问：“医生嘱咐的？”

赵曜：“不是。”

“你对养生的看法有点不一样，注意饮食确实是个不错的习惯，但把一切拒绝在外，那你生活少了很多乐趣。”裴明瞻拿着吸管一下戳破杯面，直接把奶茶递到赵曜的面前，“试试？”

赵曜微微一顿，接过了裴明瞻的奶茶。

三十岁开始他的身体就渐渐出现了问题，过劳，体质弱，胃病……等等隐患一下子全冒出来。主治医生告诉他，一方面是他身体出现问题，一方面也跟他年轻时期不规律的作息跟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几周前检查结果表明，他跟王叔的身体状况都没多大问题。

可这些都是暂时性的，这辈子他还年轻，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不想重蹈覆辙。

自那以后他开始注重自己的生活作息跟饮食习惯，不健康的食物基本没怎么碰，更别说奶茶饮料这些……

裴明瞻见他拿着奶茶不说话，只好道：“冰奶茶跟热奶茶的口感不一样。”

赵曜微微皱眉，“我不是没喝过奶茶。”

仔细想想，上一次喝奶茶，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裴明瞻意外：“那不喜欢喝？”

赵曜一顿，解释道：“不是，以前经常喝。”

他看着手中的奶茶，顶着裴明瞻的目光，只好尝试地喝了两口。

入口一阵冰凉。

“就这样吧。”赵曜懒得挪位。

赵齐真见状，声音稍扬：“三哥你这腿还没好全，怎么还大老远跑过来，万一这腿伤没养好，回头弄了个后遗症……”他眼底带着几分嘲色。

会议室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赵齐真跟赵曜的关系不太好，现在正看着两人的热闹。

“说完了吗？”赵曜看向赵齐真，“几天没见，没见其他本事，人聒噪不少。”

“你！”赵齐真闻言怒气骤升，刚想跟赵曜对上几句就被身边的人拉了下衣袖。

他想到今天场合特殊，将怒气忍下，算了，跟个瘸子较劲什么？

赵齐真冷笑一声，没想到赵曜出个车祸回来还敢跟他作对，不过等今天这件事结束，看他赵曜还有什么本事耀武扬威。

赵曜看了赵齐真一眼，但懒得搭理他。赵齐真就是这个样子，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实际上蠢起来无可救药。

“好了。”坐在正前方的赵致凯适时出来打圆场，他吩咐工作人员：“路上辛苦了，给三少拿个软垫。”

他随后看向赵曜，目光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赵曜见状兴然抬眼，看了下稍显年轻的赵致凯，这人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工作人员把软垫拿了过来，赵致凯才继续道：“既然小曜过来了，那么会议继续。”

电子投屏上展示着启辰项目的各项指标，沉稳有序的讲解声通过麦克风扩音到会议室里各个地方。这会议虽然不是机密会议，但也挺重要。姚白本来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赵曜以助理为由将他留下，能留在这个场合里的人要么是大佬要么就是大佬的心腹秘书，而现在他跟这些人站在一起，心里砰砰直跳。

他曜哥没问题吧，这场合怎么有点瘆得慌。

姚白站直了腰，给自己壮了壮胆。

赵曜并没有睁开眼，他听着主讲人的声音，逐渐回想起上辈子启辰项目原委。

赵家产业广大，旗下同时运作多个项目，而启辰项目只是其一。它的意义不在于它在赵家产业中的地位，而是它出现的时机。赵家掌权人病重，无力再掌管赵家各个产业，目前临时统筹赵家产业的人是赵曜的二叔赵致凯以及他大哥赵长烁，但临时只是临时，最终能继承赵家的主权的人只有一个。

启辰就是出现在这个阶段的项目，赵董事长定下来的项目，被赵家内外一致认为是赵家掌继承人的考核。谁有能力接手这个项目，意味着他有最大的可能会成为赵家产业的继承人。

在外界看来，启辰项目的负责人只会是目前暂代职位的赵家大少赵长烁，但实际上有不少旁系的人不想让赵长烁发展太快，想法设法想要压制住他，所以才有这个所谓确定负责人的会议。

既然是董事长钦定的考核项目，人选自然只能从赵董事长的儿子们里边选。除了长子赵长烁，剩下的人就是赵曜跟赵齐真。赵齐真以为赵曜车祸他便有了更大的机会，但实际上他后台并不强硬，根本翻不起浪，所以跟赵长烁唯一存在竞争的人其实只有赵曜。

上辈子赵曜便是在这个会议上以一票之差赢过赵长烁，继而接手了启辰这个项目。但上辈子是上辈子，上辈子赵曜因为这件事到处奔波，以至于左腿没能静养，后来每逢下雨天都要饱受疼痛。

赵曜的目光移到远处一身西装沉默认真的男人身上，不得不说他大哥赵长烁从年轻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一丝不苟过分严谨，但比起花架子赵齐真，他大哥是有真心实意在为赵家卖命，本事也不比他差。

如果不是他捷足先登当，或许赵家在赵长烁的手里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赵曜微微皱眉，所以他重生回到这个节点意义是什么？重新争权？

他想到以后即将重复的人生，顿时提不起半分兴趣。

现在赵曜压根不想在这个项目上浪费时间，赵家这份家业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底子里早就烂透，这个继承人说来好听，但实则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会议的内容顿时变得枯燥无味起来，这时候身上的手机震了震，赵曜的注意力顿时放到了手机上。

他拿出型号老旧的手机，这时候的科技还没未来好用，手机里app呈现出不成熟的设计。刚刚的震动来自于一则app的固定推送，现在这时候的手机怎么开来着？

密码识别还是指纹识别？

会议室里只有主讲人沉稳有序的说话声，其他人各怀心思，而当目光扫到赵曜这边的时候，忽地发现赵家这位伤腿的少爷微低着头，手里划动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玩手机……？

赵曜稍显生疏地打开了手机，刚打开app的时候突然弹出来各种各样的新闻标题，他操作不当地点到娱乐分类，随即就弹出来某明星的娱乐报道。

台上主讲人把内容讲完，随后退到另一边位置。

赵致凯颔首致意，终于进入正题：“那么现在我们推选出……”

“据知情人士透露，年轻影帝裴明瞻近期……”

与此同时，突兀的娱乐新闻的声音顿时打断了赵致凯的话，原先暗自打量的众人直接朝着赵曜看去，只见他不慌不乱地操作着手机，只是眉头微皱，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困扰了。

赵曜太久没用现在的手机app，一不小心按到视频播放。

他注意到周围的沉默，按灭手机屏幕，“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姚白站在赵曜身后吓出一身汗，他怎么感觉曜哥好像不在状态！

赵齐真本来就看赵曜不爽，这会见他开会玩手机，而且还当着这么多董事的面扬声播放，他嗤笑一声：“三哥，进来开会总要把手机开静音吧？”

会议室其他人小声议论。

另一边沉默的赵家大哥赵长烁开口道：“禁声。”

赵齐真翻了下白眼，不情不愿地歇了声。

赵长烁却看向赵曜，目光里带着几分疑惑，他这个三弟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在会议上犯这种小差错，更何况这场会议对赵曜而言可以说是非常重要，而现在看来赵曜的表现不是很在意。

现在手机的功能没未来简化，一不小心就碰到就播放。

赵曜关了手机后就把它放到一边，打算等会议结束后回去再研究下现在的智能设备的水平到哪个程度。

片刻的打断让周围的人陷入短暂的窃语，而会议仍在继续。

赵致凯意外地看了赵曜一眼，但还是把话继续下去：“那么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各位可有推荐的人选？”

前面这么久的铺垫终于进入主题，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项目其实就是给赵家人练手用的，推选负责人也只会从赵家人里出。他们面面相觑，纷纷发言表达自己的意见。

“启辰确实是个好项目，如果能成功实施后期的效益只会越来越高。”

“这创新点的切入可能会比较重要。”

“原先接手这个项目的部门也十分成熟，整体运作下来问题不会很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负责人……”

赵致凯巡视一眼：“不知道大家看法如何，如果各有意见，我们不妨投票决定。”

“那不如这个项目就给大少负责吧，大少接触的年轻团队多，有很多项目经验。”有人开口道：“启辰的项目更适合年轻一点的团队，大少如果来接手的话也容易沟通。”

“赵总。”一个中年人出声道：“既然启辰项目是年轻的团队，整体运作也算成熟，不如把机会交给年轻人试试手。大少手底下也还有其他项目吧。”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赵齐真，“四少这段时间也在接触公司业务，之前也有不错的项目经验。年轻人的想法大胆创新，可以让四少试着接触一下。”

赵齐真昂首挺胸地看了那中年人一眼，而后把目光放到首座的赵致凯身上。

“大少手里有其他项目，而四少太年轻了。”

有人不赞同道：“如果真交给年轻人试手，那还不如给三少呢。”

赵曜？

赵齐真面露不耐，他给了对面年轻组长一个眼神，后者接受到目光便开口道：“三少这刚刚出院，不太适合吧。”

赵家三少出车祸住院的事不是小事，小道消息各有传闻，在场又是明眼人。他们纷纷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赵曜，只见他平静坐在轮椅上，目光淡淡好似全然没有参与。

话题顿时就聚集到赵曜的身上，想要看看赵曜是什么想法。

赵曜挪了挪软垫的位置，这张临时调用的轮椅实在不舒服。周围这些人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赵曜心里清楚得很，其实就是为了这场会议无限拖时间而已。

讨论如何并无意义，投票才是最终结果。

他对这场闹剧没有任何兴趣：“启辰项目我没兴趣，你们随意。”

这话一出让众人十分意外，连着赵致凯都不敢置信地出声问道：“小曜，你从医院特意赶过来不是对这个启辰这个项目有兴趣吗？”

“二叔这话说错了。”赵曜抬眼看向赵致凯，“我不是来参选，而是来投票。”

姚白看着自己手里温热的奶茶，亏他刚刚还拿水放温，结果他哥转头就喝起冰奶茶了。

男人心思难猜，特别是他曜哥，更难猜。

“哎呀，下雨了！”外边似乎有人大声喊了句，紧接着好几个工作人员赶忙跑出去搬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