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看见资临,第一反应就是将岁岁挡在身后, 佯装轻松, 笑道:“刚才在演播厅, 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原来第一排坐着的人真是你,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资临含笑不语,视线落在岁岁身上。

暧昧的目光, 只为传达两个字。

过来。

岁岁歪着脑袋,撅嘴接住他的目光。

假装看不懂, 慢慢品尝他的占有欲。

他的眼神应该再锐利些, 无需用温柔微笑掩盖。

两人隔空传意, 夹在中间的穆司浑然不觉。他急着带岁岁离开, 吩咐兰美:“你去把车开过来。”说完, 又转过头和岁岁说:“我已经订好包厢, 今夜通宵。”

“通宵?”岁岁问:“玩什么?”

“你爱玩什么, 就玩什么,今天你做主。”

岁岁没有再往下接话,她的视线扫过正前方的男人。

一直沉默的男人总算开口:“她今天不能赴你的约了。”

穆司皱眉,“为什么不能?”

资临:“我已为她准备好庆功宴。”说完,他收回视线,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双手插在西裤兜, 随意散漫:“岁岁, 我们走。”

岁岁呼口气。

他表现得如此冷静平稳, 甚至都没有出声对她下命令。她以为他至少会朝她招手,又或是亲自将她挽住带进车里。

毕竟,她身边站着一位追求者。

他比她想象中更自信从容。

岁岁怏怏跟过去。

刚迈出两步,被人拉住胳膊,穆司低声说:“别跟他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资临头也不回,抛出句话:“穆司,韩衍找你,你记得给他回电话。”

穆司发愣的瞬间,岁岁已经推开他的手,“抱歉穆导,我必须跟他走。”

但其实也不是必须。

可她对资临的庆功宴太好奇。

穆司站在原地,不甘心地望着少女小跑奔向另一个男人,直到她坐进车里,车子发动离开,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兰美刚好将车开过来。

穆司一脚踹在轮胎上。

手机再次响起,是韩衍的电话。

穆司没好气接起来:“又怎么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好说话。”

穆司想起那几副油画,语气勉强:“哥,有事吗?”

“阿临那边开晚宴,你作为韩家的一份子,是不是也该露个面?”

穆司想起刚才资临说的庆功宴,试探问:“晚宴,什么晚宴?”

“给朝岁岁开的庆功宴,北城这一兜的人都去了。”

这一兜,也就说达官贵人。

穆司呵一声,“如果你不带我进去,我是不是没资格入场?”

“当然。你到底来不来?”

穆司无奈:“来。”

道路两边灯光闪过。

前头已有几辆车将人流引开。

电视台外全是粉丝,其中大部分是岁岁的粉丝,岁岁趴在车座往后看,视野之内全是led粉丝灯牌,上面是她的名字。

平时电视台录节目将行程捂得严实,没有多少粉丝拦路,今天直播之后,疯狂的粉丝们涌出来,他们不但在场内大声支援,而且还聚在场外迟迟不肯离去。

岁岁这才意识到她现在的知名度,不是虚拟的数字,而是切实存在的粉丝。她想,或许她确实应该给自己找个助理和经纪人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岁岁回头,资临正盯着她手里的油画袋。

这是她上车后,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岁岁将油画拿出来:“是塞尚的画。”

“穆司送的?”

“嗯。”岁岁问:“我能将它挂图书馆吗,我想将它挂在进门第三个书架旁的墙边,海明威的书和它很配。”

资临凝视数秒,薄唇微启:“可以。”

她小心翼翼将画收好,“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别的男人送我礼物。”

“那是他的荣幸。”

岁岁挪过去。他的西装挺括顺滑,没有任何褶皱,她的手抚上去,柔软厚实,180高支格林格花型,低调奢华,典型的英伦风格。

她的指腹温热一团,停在他额间,“如果没有不高兴,那你为什么皱眉?”

少女乖巧地靠在身边,下巴抵在他肩头,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在他眉间游荡,仿佛想为他舒展眉心。

她抹了香水。

他以前也闻过,外国年轻的贵族女人就爱抹这种香水。当时只觉得呛,刺鼻,嫌弃别人连香水都不会挑。

资临低下头。

凑在她颈窝间嗅了嗅。

相同的香水,穿到她身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甜甜的,馥郁芬芳。

像冰川融化,漾开春天第一缕柔波,风情万种。

诱得人想在她身体里游荡。

岁岁咽了咽。

男人半眯着眼,似乎很喜欢她身上的气味。

岁岁没有后退,她挺起后背,尝试着离他更近。她现在就像一个冒险的小孩,热衷于探清楚前方未知的道路。

这条路上危机四伏,但她注定要迈步向前,所以她不害怕。

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应她刚才的话:“你要做管家婆吗,连我皱眉都要管。”

岁岁舔舔嘴:“我还很年轻,不做管家婆。”

“管家婆不等于黄脸婆。”

“我知道。”

资临重新坐正,视线搁至窗外,“他送你塞尚,这很好,但你总归要回礼,我来替你回。”

岁岁好奇问:“你会回什么?”

“钱。”

岁岁一愣,笑出声:“穆司肯定会嫌你俗气。”

“那你呢,你觉得俗气吗?”

男人一双墨黑的眼幽深如湖,他看她,眼中从无其他,只有势在必得这四个字。

岁岁心里闷哼几声。她看了看前方。车内尚未升起隔板。

岁岁咬咬唇,找到按键,将隔板升上去,封闭的车厢,别人再也窥不见。

资临好奇看她。

岁岁起身坐过去。

资临僵住。

少女正入怀中。

她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稚气地说:“钱不俗气,它是个好东西,能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资临屏住呼吸,数秒后方才回过神,问:“还有百分之一呢?”

“爱。”

少女低下头,雪白的脖颈蹭着他的,她趴在他肩头,用下巴挠了挠,而后仰面,安静下来,往上吹一口气,正对他的耳朵尖。

她问:“资先生,有人爱你吗?”

资临垂目,极力隐忍体内乱窜的欲望:“有。”

“谁?”

“你会爱我。”

岁岁笑起来,她今夜可真高兴。

大概是胜利冲昏了头脑,她看资临,就像看过去那些追求她的男人。

她下意识凑过去,想用双唇贴上他的下颔角,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想到那日他的吩咐。

这个男人,不喜欢别人主动亲近他。

可他明明很喜欢她的主动。她都能嗅出他体内的荷尔蒙,因为此刻的诱惑,而无限膨胀,叫嚣着想要她的身体。

岁岁伸出手,轻轻摁了摁男人的喉结,“资先生,你的合约上可没有写明这一点。”

他鼻间飘出一个字:“嗯。”

没有写明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苛刻的,因为可以尽情索取。可惜她尚不明白。

岁岁重新趴下去,双手来至男人的腰间,满满抱住,像幼崽眷恋:“我以为今晚你来看我比赛,已经是惊喜,没想到你还会为我办庆功宴,那天我打电话问你,你明明不耐烦来着。”

资临不答话。

岁岁闭上眼,往里靠得更近,“就只我们两个,还是会有很多人来?”

他的声音透着暗哑:“很多人。”

岁岁口是心非:“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就我们两个也挺好。”不等他答话,她迫不及待问:“你请了谁?会有人为我表演吗?”

“请了你喜欢的那几位外国歌手。”

“客人有谁?”岁岁忽然有些紧张,时至如今,她已经意识到资临的手笔。她不想露怯,更不想丢人。

她在南城时,只有别人在她面前丢人的份,她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在北城。北城的圈子,比南城更复杂。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喂她吃下一颗定心丸:“除了我,你不用看别人。”

岁岁点点头。

窗外风景一瞬而过。

从电视台到庆功宴大厅,路途有些遥远。

“资先生,我先睡一会,到了喊我。”

“好。”

少女说的睡,是指在他怀中入睡。

为了让岁岁能够趴得更舒服些,资临由一开始僵硬的坐姿换成往后仰的坐姿。

不是没想过让她从他身上下去。

她想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刚拿了冠军,转头就来逗弄他,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资临始终没有伸手抱住怀中的人。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目光自少女面庞一扫而过。

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眼睛闭得死死的,红唇微微嘟起。

她现在肆意妄为,以后就会知道后果。逃不了,她别想找到出路。她唯一的出路,在他这。

车一路驶向前方,到达宴会厅,资临唤醒少女:“到了。”

岁岁:“我好困。”

“那我们直接回家。”

岁岁猛地睁开眼,“不要。”

司机站在车门处等候,资临已经下车,他朝她伸手:“来吧,公主殿下。”

迈入宴会的那一刻起,岁岁注定成为众人焦点。

全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一场宴会,与其说是庆功宴,不如说是名流聚会更合适。

岁岁挽着资临,所到之处,皆有人寒暄。

他们的目光在她身上打探,仿佛在看什么稀奇人物。

岁岁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是她名气带来的注目,她小声问资临:“他们好像很惊讶,今天的庆功宴不是为我办的吗,他们为什么惊讶?”

正好有人举杯上前。

先是和岁岁礼貌招呼,恭喜她夺冠,而后看向资临,笑道:“难得见你带女朋友露面,还为她办宴,朝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岁岁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惊讶,不是为她,是为资临。

怎么,难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带女人出现在公众场合吗?男人讨好女人很正常,他们不该这么大惊小怪。

资临笑着说:“不是女朋友,朝小姐尚未应下我的求爱,我现在只是个追求者而已。”

那人一愣,看向岁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好奇。

头一次见资临将身段放得这么低,追求者?他追过谁,一个都没有。

他们继续往前走。

岁岁脸上滚烫,眼神瞥向资临,不用问,他自己开口:“我说过,你是自由的,在场所有男士皆可追求你。”

宽容大度的男人谁不爱。他一句话,就将她身价抬高,她出现在这,不是以谁的女人,而是以朝岁岁这三个字。

他有身份有地位,她和他沾了边,若是以女朋友,落在外人眼里,难免被视作他的附属。但若尚未得手,对外宣称正在追求中,那就大大不一样。

一场庆功宴,热闹非凡。

岁岁如鱼得水。

这样的宴会她并不陌生,仅存的一点子怯惧荡然无存,仿佛回到南城,她被万人瞩目,众星拱北。

人人都爱隋穗。

或许,人人亦可爱岁岁。

岁岁看向身边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生出更大的野心来。

但仅仅只是数秒功夫。

那样的生活,她已经尝过一次,她并不是非它不可。

资临请了很多人。许家兄妹也在其中。

许姣星穿一条迪奥高定裙,摇曳生姿,除岁岁外,在场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她。

许多年轻男士碍于资临在跟前,不能与岁岁搭话,继而转向无人守护的许姣星,许姣星懒得搭理,拉住岁岁往旁边去。

半个月没见面,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紧牵双手,许姣星笑:“岁岁,你可真了不得。”

岁岁笑问:“那是自然,能勾得你做朋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魅力。”

许姣星与岁岁碰杯,神秘兮兮:“资临栽你身上了。”

“那可未必。”

许姣星瞪大眼,仿佛对她的谦虚很不满:“你瞧瞧,他都向全世界宣布对你的爱意了。今晚的庆功宴开完,我打包票,明天起,北城的圈子里,人人都将知道朝岁岁这三个字。”

“你说得这样夸张,我刚参加完节目,只要打开电视机,就能知道我是谁。”

许姣星啧啧两声,揽紧岁岁的手臂,“我的乖岁岁,人和人不一样,我的这个人人,和你的那个人人,意义不同。”

岁岁不再逗她,“我知道,看你急得,好像我天生蠢笨。”

许姣星笑得更开心,打开丝绒盒子,取出一条钻石项链:“来来来,快戴上我送的礼物。”

不等岁岁回话,许姣星已经走到岁岁身后。

她为她戴项链,“希望你别太快为资临动心,不然以后我送的东西你都看不上眼了。”

岁岁低眸一瞧。

钻石项链沉甸甸,像是谁的传家宝。

她看向许姣星,许姣星的眼神不容许她拒绝。

岁岁叹口气,手抚上项链,“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现在我没什么可送你的,等我飞黄腾达,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许姣星扬起左脸:“亲一下,就当回礼了。”

岁岁俯过去,啵唧一口。

许诺走过来,白色西装,温莎领结。一双浓眉秀目盯住岁岁,开口就说:“肯定很多人和你说恭喜,我偏偏不说,我要说其他的。”

岁岁抿嘴笑,“你要说什么?”

“你今夜可真漂亮,美得像仙女。”

“谢谢。”

没说几句,歌手开始登台,众人围过去。

岁岁也混在人群中往前去。

许诺拉住许姣星,“嗳,你有没有跟她说,项链要戴够七七四十九天?”

许姣星不耐烦:“我已经昧着良心替你将钻石项链送出去,你还想怎样?”

许诺压低声音:“求求你了,你去和她说嘛。大师说了,戴够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起效用,她肯定会对我另眼相待。”

许姣星翻白眼:“许诺,你真的很白痴咧,与其相信什么狗屁大师,你倒不如光明正大和资临竞争。”

许诺怏怏闷一声,“哼。”

庆功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岁岁接到电话,是宋明颂打来的。

他简单地和她道贺,问她今晚是否回家。

岁岁看向不远处的资临,有些犹豫。

如果她向资临提出回家过夜的要求,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资临忽然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对眼睛似的,两道目光探向岁岁。

她一看就知道,资临是决定不会同意的。他已经纵她两周,她该有自知之明,今夜必须履行义务。

岁岁连忙对电话那头的宋明颂说:“不了,周末再回来。”

宋明颂沉默数秒,“行,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在外面玩太晚,回宿舍记得发信息给我。”

俨然已是她的监护人。

挂完电话,抬眸看,资临已经到跟前。

他绕有兴趣地看着她,仿佛在猜她刚刚是和谁打电话。

岁岁主动交代:“是宋医生,他向我道贺。”

“我又没问你,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你没紧张,为什么皱眉头。”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覆上来,轻轻落在她的额间,学她在车上逗弄他那样,为她舒展眉心。

温柔似水。

她弄他,游刃有余,可他弄她,她却只能脸红。

她来不及回应,他就已经收回动作。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已经举杯走远。

岁岁小口喘气。

目光落定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里有什么被勾了出来。

是征服欲。

像他试图驯服她一样。

她也想驯他。剥开他的伪装,看他到底能痴迷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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