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频道》?”

周日的工作主要是先将过工二周期限的书分类后退给出版社。卖场非常拥挤混乱,也相当吵杂。守和佐藤两人专做这个弯腰的累人工作。

“恩……,没听说过。那真的是杂志的名字吗?”佐藤一脸狐疑,皱着眉问道。

“思,说是买了一本,所以我想应该没错。我还想问你就知道了。”答录机电话那男人的声音,确实说了“又发现一本《情报频道》”。

“可不可能是单行本?很奇怪的书名呢。”佐藤边说,露出愉快的眼神,“这种书名听起来不象卖得很圩。”

“应该很快就废刊了吧。如果发行一年左右的话,我大概都还记得。你手上有那本杂志吗?”

“没有。只知道书名,以及大概是在这一年发行的,就只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找发行导览什么的来看看……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刊登喔,不管怎么说,应该是听过《情报频道》……,说不定是专爆内幕的书,有个印象强烈的副标什么的。”

“内幕书?”

守突然想到,为什么没留意到这种可能?菅野洋子是个美女,很可能是模特儿。

还有,那存摺上的数字,那金额绝非一般打工就能赚到的。

佐藤边把要退回的杂志封面用裁切机啪地裁开,边叹道:“啊,好可怜。”

“真是受不了,就算得送去裁纸商那里,可是这么可爱女孩的封面就那么裁掉……”

在被裁切了的半张封面上,封面女郎微笑着。

“可是啊,想想杂志发行量这么大。不是有句话说‘海底捞针’吗?以你所提供的线索要找那本杂志,等于是在海中找寻一根特定的针呢。”

“说的也是。”守沮丧地回答。

“喂,少年仔,在认真干活吗?”

从一般用楼梯处晃过来的是书籍专柜的便服警卫牧野。他今天穿着笔挺的西装。

“怎么啦?穿得这么整齐!”

“开会!那些大人物罗唆得很。”

对书籍专柜的店员而言,已年过五十(有人说是五十三岁,不,也有人说已接近六十岁)的警卫,他的存在可说如同卑弥呼般不可思议。除了知道他很有份量外,包括主任高野也非常拥戴他,直称赞他“了不起”。实际上,大家也只知道他很有能力而已。至于他的出生、成长、家庭、经历等其他事情都没人知道。对于他,也尽是些四处乱传的适言,有人说他是专办扒手、能力高强的刑警,却在牵涉收贿事件后辞职;也有人说他曾是高中老师等等。

守最佩服的是他的穿着,并不是因为他穿的是奸衣服或品味好,而是不管他穿上什么,就觉得他似乎在平时就穿惯了似的。当他穿上英国制西装时,那模样就像有着两大衣柜的那类衣服,流露出有那种位高权重者的稳重;而当他穿上皱巴巴的夹克、磨破了的裤子、臀部后口袋插着报纸时,就流露出那种舔着红笔、出入赛马场赌博狂的味道。不知是幸或不幸,守虽没看过,不过如果他扮女装,相信必定也是有模有样。

“少年伃,今天打起精神吧。这些小鬼们一接近期末考总那么匆匆忙忙的。他们会想换个心晴试试做扒手的滋味,坏念头正蠢蠢欲动哩。要参加联考的人也很危险的呢。”

“差点忘了,我的考期也近了。”守说道。

“哎,好悲惨,幸好我已经不是学生了。”

佐藤抚着胸一副松口气的样子,但被牧野训了一顿:

“这可不是当了八年的大学生该说的台词吧。你到底何时才要成为正式的社会人士呀?”

“这不就是了吗?已经……”

“一辈子都做工读侯鸟的话,将来啊,只好靠老婆,可没养老金过活喔!”警卫嗤之以鼻地说:“书念太多了也没啥好事,女人出嫁晚、男人全赔光!”

“说得太过份了吧。太偏激了。”守虽然提出抗议,但一旁的佐藤却“啊!”的大喊一声:

“想起来了,喂,守,你说的《情报频道》,可能找得到!”

“真的吗?”

“咱们的安西女吏啊,如果和以前的男朋友没吹掉的话,她应该知道。”

“已经吹了吧?我看。”牧野这么说。

女店员安西政子比书籍专柜的佐藤资历还老,所以才被叫做“女史”。不过,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因“晚出嫁”这句话而遭连想的话,可不会轻易放过人的。

女史担任会计,佐藤一喊,她就出来了。

“如果是佐藤君的要求我可不想听,不过,若是日下君请托的话,就不能不搭理喽。”

“了解了吗?”

“大概了解。不过,给点时间吧。那个人哪,即使连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立刻找得到。”

女史的一个男朋友是自由作家,同时也有蒐集杂志的嗜好。

“听说他将来想开杂志专门图书馆。他所制作的资料库,特别是杂志,应该比报社还要详尽。”

会出现什么呢?守手上的工作没停下:心里却尽想着这件事。

《情报频道)这本杂志的哪一部份潜藏养护营野洋子痛苦的东西呢?

如果真如佐藤所言,是爆内幕的书……,守心想,那么营野小姐很可能是因此遭到敲诈。

怎么说,她圣苋是女大学生。也许她受甜言蜜语和报酬所诱惑,轻松地(正如电视节目和杂志所强调的,现在的女孩都这样)就跳进去的世界反过来扯了她后腿。

说不定和敲诈的人在发生车祸的十字路附近相遇了。在那里,双方谈不拢,她跑了出来。

或者……守脑海里浮现不曾想过的念头。

说不定是自杀。受不了了,冲到疾驰的汽车前。然后临死前喊着:“太过份了、太过份了、真是太……”

守等青连络时,看到牧野警卫高明地处理了两件偷书事件。

一件是同行的两名高中女生。她们把受欢迎的摇滚乐团的写真集藏在宽宽大大的运动服底下,正要跨脚搭乘电梯时,被发现的牧野拍了拍肩膀。就在那座大型录影机前,衬着画面中加拿大一带凉爽的湖泊,两名高中女生呆若木鸡地僵立着。

“真傻!那些孩子们一定会遭到退学处份。”

站在会计位置上的女史,边望着高中女生边说道。

两人都看不出来有多受冲击、多害怕,嘴唇边甚至浮现微微的笑。

“是吗?那么严厉吗?看她们那模样,好像只是做了调皮捣蛋的事而已。”

“本人是如此,不过那也只是现在。我们这里没做那么严厉的处分,而且连络警察后顶多教训一下就让她们回去了。可是,学校方面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了事。那两个孩子们是惠爱女子中学的1年级学生。”

惠爱女子是一流的私立高中。

“听牧野先生说过,那所管教严格的学校,一日一发现学生抽烟、偷窃,瞒着去参加被禁止的演唱会的话,会立刻把学生的监护人叫来,让他们站在走廊等候,然后召开决定如何处分的职员会议。不管会开多久,本人和监护人都得一直站着呢。光这样就是惩罚喔。”

“结果是退学?”

“好像喔。”

“就算是一时冲动也一样?”守有些可怜她们。

“一时冲动呀……”女史扶起滑落的眼镜框后,偏着头说:

“我的想法已经不合时代了,说不定日下君你们这个世代感受又不一样。‘一时冲动’这句话,我想现在的人已经不用了。现在,偷窃的孩子除非是很特殊的情况,都是算罪证确凿的罪犯!第一,只要他们稍稍做点错事,咱们一年就会出现四百五十万日圆的损失哩!”

“损失有那么大呀?”

虽然知道扒手很多,但守并不知道具体的损失金额。

安西女史点了点头,说:“首先,咱们一个月的营业额平均约两千万日圆。不过,咱们的书籍卖场总面积将近有一百坪,其实这也不算好。”

守不由得插嘴说:“两千万的营业额还不好?”

“是呀。不过在高野先生当主任后,营收还提升了许多呢。话说回来,两千万可不是全收进口袋的喔,还要扣除人事费啦、其他的许多支出,一个月的利润占总营业额约两成二而已呢。……换句话说,是四百四十万。由于遭窃的损失额,一年大约有四百五十万日圆。这等于是咱们因为那些扒手,一年中有一个月以上是几乎被迫没有支薪地劳动呢。”

女史生气似的噘起嘴说:

“很过份吧。当然,不仅咱们如此,唱片行之类的其他商店,情况可能还更严重。咱们这边资金多还应付得过去,小店的话早就倒喽。”

积少成多,一件的被害金额虽小,但累积起来就很大。

“况且,听说最近孩子之间还互相交换偷来的东西呢,那不成了赃品屋了吗?”

牧野回到正气愤的女史这里来,女史问道:

“怎么了?”

“她们哭着要求别通知学校。现在,正通知她们的父母来,教训一顿以后,应该会让她们回家吧。”

警卫不满地说:“那两个啊,绝不是第一次偷窃呢,绝对做过好几次。今天因为动作迟钝的关系被我逮到,说不定之前就是漏网之鱼。”

女史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叹了口气说:“高野先生对女生很温柔呢。”

另外一件窃盗案和那两名高中女生刚好相反。那是一个没听过团名的小剧团的研究生。他把一本大型的戏曲全集,以及报导舞台美术的写真杂志特别增刊号藏在大包包里。共计一万两千日元。

他采用的手法等于是在走法律边缘的钢索。牧野拍这名扒手的肩膀时,他人尚未完全走出卖场。虽很明显地正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但并不是要逃跑。

“我要控诉名誉受损,”扒手扬言说:“我确实是要付钱的。”

当时,扒手的钱包里约有接近三万日圆的现金。守边整理新书架上的陈列边瞄着,心跳加速。虽然不是发生在城东店,但他听“月桂树”过去也曾因这种情形遭到现场被扣押的顾客控告,后来还上了报,等事件过去以后,公司内部做了极严厉的处分。

尽管如此,这次承蒙老天爷保佑,从扒手包包搜出没通过收银柜台的两个电玩游戏软体。照会了二楼的卖场后确定是偷来的。此举使得形势大为逆转,而且经牧野建议,连络了警察局后,意外发现对方原来是有过八次前科的累犯。

“我老早就注意到那家伙了:心想,总有一天要阻止他。”牧野很少见的激动地说着,然后稍微想了一下,又说:“话说回来,那家伙今天也做得太不漂亮了,和以前不一样,很奇怪,他看起来提心吊瞻的……”

“一定是牧野先失的眼力好啊。”

“对了,牧野这欧吉桑这星期可走运了。这已经是第四件了呢,是不是茅塞顿开,抓到特别的要领了?”

后来听佐藤这么说时,守也感到意外。

安西女史的男朋友传来讯息是午餐后的休息时间。守在仓库喝咖啡时,女史拿着纸条走过来。

“查到了,确实有《情报频道》这本杂志。”

“真的吗?”守起身得太快,咖啡倒了一地。女史机敏地跳到旁边说:

“啊呀,真讨厌,小心点!这事那么重要呀?”

“非常重要!”

“真奇怪,那是一份来历不明的杂志呢。去年年底创刊,才出了四集就停刊了。总之,是有代销,不过那家出版社从没听过呢。”

“什么样的杂志?什么出版社?”

“他手上只有记录,没有那本杂志,所以很难说得准,不过如果说《日本版花花公子》是公家经营的话,那么《情报频道》就算私营的了。”

“唔,这个,”一女史把纸条递给了守,说:

“这是出版社的名称和地址,还有,反正大概也连络不上了,下面写的是公司代表人的连络处。”

守就像收到环游世界一周的机票那样,小心翼翼地接过纸条。

“话说回来,”女史不悦地问道:“明知如此你还要去拜访吗,今天可忙得很哩,你知道吧?”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守一定会留下来帮忙。今天适逢假日,客人很多,而且,一名工读女生因为头痛得厉害,中午以前就请假回家了,守很清楚人手不够。

“很对不起,可是……”

女史伸出一直摆在背后的左手,说了声:“这个,”

“早退证明高野先生已经许可了。受他之托,要我让守去做他想做的事。”守心里边感谢着女史、女史的男朋友和高野,边往更衣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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