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摘星台与修真者决一死战,最基本的前提是,得有摘星台吧?

卫今朝的大手从梅雪衣的眼睛上挪走。

他勾着背,垂下头来盯她,目光颇有一丝气急败坏。

“真会煞风景!”他恨恨道。

给她这么一搅和,心头那些暴戾阴冷通通不翼而飞。

梅雪衣弯起了唇角:“实话实说罢了。摘星台,确实还没盖好嘛。陛下可得赶赶工,否则到时候敌人来了,陛下站在毛坯上面,多没面子。”

卫今朝:“……”看把她惯得。

“陛下,”她抬起双臂,反手揽住他的后颈,“话本中的故事究竟是什么?为何陛下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的黑眸中缓缓浮起了她看不懂的暗焰。

“王后,你相不相信人生可以重来?”

梅雪衣摇头:“不信。”

那样的话,世间岂不是要乱套了?

他的嗓音再一次彻底哑了下去:“自己都不信,你还真敢!”

梅雪衣:“?”

昏君又犯病了,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

“难道陛下的人生是重新来过么?”她问。

他盯了她好一会儿:“你说呢?”

她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就像是事先拿到了话本,话本中记载了一生的轨迹。陛下作弊,改写了话本。所以,话本中发生的一切,都当不得真,因为它们并没有真正发生。”

“你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好事。”他恨恨地覆下来,将她囚在双臂之间,“那么爱我,为我不要命。可是,为什么总要跟沈修竹走!”

梅雪衣:“……”又来了又来了,又是沈修竹,她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浑身发麻、脑袋木木了。

她知道偏执是病,而他病入膏肓。

魔修多多少少心理都不太正常,常见偏执狂,只要认定一件事,那便是九条龙也拉不回来。

眼前这位可谓病中翘楚。

和病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对付他们,必须另辟蹊径。

“陛下,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说不当说……”梅雪衣眸光微闪。

他的黑眸中浮起了暴躁的占有欲,语气顷刻危险至极:“说。”

梅雪衣颇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如,我们收沈修竹做义子吧。”

卫今朝:“???”

俊美无双的面孔狠狠抽搐了好几下。

狭长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梅雪衣笑容腼腆:“这样的话,即便他当真带我去哪里,那也是母慈子孝、天伦之乐。”

卫今朝:“……”

漂亮的面庞上就写了一个字——懵。

好半晌,他翻到一旁,扬起宽袖掩住脸,只露出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

梅雪衣狡黠地勾起了唇角。

趁这昏君兀自混乱时,她爬起来,懒洋洋地靠在金丝软榻边上,捡过话本翻到尾页。

果然有字。

卫王与王后身死沙场,经历了极长极长一段空白之后,又有了一段艳-情叙述。

梅雪衣只匆匆扫过一眼,便看到了不少令她耳热心跳的字样。

她偷偷瞥了瞥还在装死的昏君,然后厚着脸皮,从第一个字开始看起。

仍旧和之前几回一样,笔触极为肆意狂放,直白而热烈。

只不过看了半天,梅雪衣都没看明白话本中的两位主角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不是回忆往昔。

他们是破碎的。

冲撞比以往更加激烈,那份爱和痛隔着书页喷涌而出,轰撞在梅雪衣的心头。

痛苦变得不值一提,他们用尽全部,疯狂相爱。血与火之中,他们把对方爱入骨髓、爱入魂魄。

倾其所有,汹涌地向对方倾泻最炽烈的爱意。

梅雪衣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发现昏君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坐了起来,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血液一阵阵发冷。

这一段描述,她似曾相识。

他是站在自己感受立场上来阐述一切。在混乱和狂烈的爱潮中,他对伴侣的描述,像极了天魔血解的她。

“陛下……这一段又是什么?”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一阵阵收缩震动。

“梦。”他的唇角浮起了缥缈的笑容,“一个梦。我的。王后喜欢么。”

她抿抿唇:“字里行间全是痛,我不喜欢。”

“不要怕。”他的大手再一次掩住她的眼睛,“我说过,话本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梅雪衣拿开了他的手,幽幽凝视他:“真的吗?”

“千真万确。”沙哑的嗓音,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

“陛下可是君王。君王一言九鼎。”

卫今朝勾起唇角,病气直冲云霄:“自然!”

“那……”梅雪衣坏意地冲着他的喉结吐气,“话本中的那些事……陛下也不会再对我做了,对吗?”

卫今朝:“……”

梅雪衣得意地从软榻上爬起来,伸手拈来两枚浆果,一枚叼在自己柔嫩润泽的唇瓣之间,另一枚递向他那形状漂亮、颜色苍白的薄唇。

“陛下吃浆果~”

他张口,连浆果带指尖一起衔在牙间。

冰冷瓷白的牙齿轻轻摩挲,狭长的双眸微眯起来,沉沉吐出含糊气声:“明白了,王后厌了那些寻常的。日后定不重样。”

梅雪衣:“……”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无奈地转移了话题:“路途遥远,恐怕我们仍在途中,修真者便已降临。”

卫今朝淡笑:“秦姬想要做人皇,必先平定藩王之乱。王后,坐看狗咬狗便是了。”

半晌,他语气幽幽:“也不枉我扔了那么多肉包子喂狗。”

梅雪衣:“……”

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卫国军队浩浩荡荡,穿过北临城,返回卫国境内。

几个金陵藩王果然没有半点要对卫今朝动手的意思。他们让开道路,等到卫军通过之后,联手杀向摇摇欲坠的京都,剑指秦姬。

一日一日,情报如雪片一般追上北行的卫国大军,落进梅雪衣的辇车中。

赵润如被斩首之后,秦姬并不萎靡,反倒日渐振奋。她有能力独揽朝政,本就不是无能之辈。她故意养废了膝下一子一女,是要把他们当作垫脚石,帮助自己踏上通天之路。

如今赵润如死了,那个人即便再不把她们母女放在心上,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的血脉被区区凡人所杀。

只要他派人下来,秦姬便会利用这股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快了……

一切,近在眼前……

*

这一日,一株灵芝仙草装在玉盒中,快马加鞭送到了梅雪衣面前。

她本以为昏君会等到返回京都才开始张罗这件事,没想到他竟一刻也没让她等。

人还在路上,仙草便已送达。

她揭开盒盖,望向那朵流光溢彩的灵芝仙草。淡绿色的木属灵气氤氲在植株中,散发出让梅雪衣觉得刺鼻的灵香。

灵草在仙域是很常见的东西,在梅雪衣这种大魔修眼中,它们就像是密布在大地上的霉斑,一踩一个晦气。

不过对于凡人和修士来说,灵草便是绝好的补品。

她挥挥手:“炖了,用文火煨着,等到陛下回来再盛上来。”

她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那架拖着管怵的攻城巨车行驶在队伍最末。行路数日,这个修士仍有用不完的精力,每日照三餐地摩擦打滚,想要挣破网笼。反正金丹大圆满修士的身体金刚不坏,这些凡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蛟网紧紧束缚着他,三条蛟筋拧成的长绳将网兜牢牢绑在攻城车上面。

梅雪衣望向那些‘吱呀’作响的连结部位,微微蹙起眉。

视线一转,看见那个面容青涩的牛犊小将骑马赶来。

他抿着唇,两道浓密的剑眉皱得绞在了一起,就像飞蛾的须,十分滑稽。

“禀王后!”他愁眉苦脸地说,“属下发现,其中一道蛟筋有了磨损迹象,恐怕很快要断了!”

梅雪衣问:“不能从其他地方挪几根过来用吗?”

小将压低了嗓门:“如今这修士发现挣脱不开,每日扑腾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若是叫他看到希望,必定又要全力打滚了!”

梅雪衣点头沉吟。

“蛟筋多贵啊!”小将长叹,“磨损一点,都像在割属下的肉!”

梅雪衣:“……”

她被昏君养得太刁,倒是不怎么心疼钱,但是蛟筋断了终归是个麻烦事。

万一更换蛟筋的时候管怵跑了……

想想那个画面,一只茧子在前头蹦跶着逃命,一群卫国将士追在后面捕捉——着实是太辣眼睛!

“我来处理吧。”她踏下了辇车。

“这人油盐不进,让他别蹦跶,他反倒会扑腾得更厉害!”牛犊小将烦恼地紧皱双眉,“说什么都没用的!”

梅雪衣笑笑,骑上一匹装配了软玉马鞍的小骏马,悠然踱向管怵。

攻城车刚刚辗过几个大泥坑,管怵被溅了一身泥点子,正木木地望着天空发愣。

“好一个仙人!”梅雪衣大开嘲讽,“那日上门威胁我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怎么,站不稳了,还要人拖你走么。”

管怵动了动眼皮,瞥她一下,眼角肌肉不自在地抽了抽。

半晌,他用鼻孔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就爱这么躺着。”

梅雪衣嗤道:“爱在烂泥里打滚么,什么仙人,我看你是泥鳅成了精。”

管怵瞪圆了眼睛:“躺在哪里不是躺?我乐意你管得着!”

“哈!”梅雪衣讥笑,“泥鳅精就是泥鳅精,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有干净凉爽的地……”

她掩住唇,好像为失言而懊恼。

管怵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攻城圆木下方。

果然是干净又凉爽的好地方。

他挑了挑沾了泥巴的眉毛,扬眉吐气道:“哎哟,真是多谢王后提醒了。”

茧子一蹦,蹦了进去,躺住不动了。

牛犊小将呆呆地张着嘴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也……太听话了吧!

*

天色渐暗,梅雪衣远远便听见了昏君的咳嗽声。

宫女把炖在鎏金小药炉上面的灵芝汤端了进来,放在案桌上。

梅雪衣瞥着这碗仙露,心中细碎地涌动着微妙的尴尬。即便治他身子是为了从他身上谋取更多好处,但一个只会杀人的魔头用实际行动来关心一个人……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很不自在地掐着自己的指甲。

他上车了。

坐到她身边,被香暖的空气一熏,他忍不住躬着背又咳嗽起来。

待他停歇,她把玉碗递向他。

“陛下,喝了它。”

他垂眸望下来,略微一嗅,挡开了她:“你自己喝。”

她睨着他,睨了一会儿,纤手抬起玉碗,含了小小一口灵芝汤在口中,缓缓倾身上前,凑向他。

红唇微分,盛在唇齿之间的碧色凝露若隐若现,送至他的唇边。

“陛下,真不喝?”含浑的声音,异常媚人。

他的眸色迅速转深,喉结重重一滚。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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