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坠崖再和离的消息传遍满城,旁人怎么想先不论,安乐公主反正是惊讶万分。

她怎么忽然就坠崖了!怎么又忽然跟崔进之和离了!

安乐一刻都坐不住,一定要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乐风风火火,说做就要做,一早吃了朝食就让人备车马。

杨方忙劝,“平阳公主受了大惊,伤得也不轻,如今正是清净休养的时候。你若是担心她,待过几日她身体有所好转再去探望。”

安乐不听劝,做事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闻言摇头,“御医不是说她只是手伤得厉害么,又不是神智不清,我怎么不能看她了?我又不会吵着她。”

杨方听得恨不得拍额头。

甭管平阳公主伤得重不重,人家好歹是受了伤,你跟平阳一向不对付,谁知道你今日是去探病,还是去添堵啊。

平阳这都够可怜了,咱就别落井下石了吧。

杨方心里如是想,只是嘴上不能这么说。

又劝,“天气阴沉沉的,一会儿可能要下雨,要不你还是不去了。正好我今日休沐,你要实在担心,我替你去探望一下平阳公主吧。”

谁知安乐闻言,正在理钗环的手一顿,登时就板了脸,更加不高兴:“她是女眷,于情于理都是我去看她,你能怎么探望她,你还要去她内室看伤不成?”

自李述说了对杨方感兴趣之类的话后,安乐对此事就非常警惕,生怕李述真暗中动手脚,把杨方勾引过去。此时再听杨方主动说要去探望李述,安乐自然要生气。

他去看李述做什么!哼!

二人说话间下人已备好了马车,安乐就往府外走,杨方连忙跟上去,“我陪你一道。”

这要是真跟平阳公主吵起来了,他在旁边好劝架啊。

谁知安乐见杨方死皮赖脸跟来,却更是生气,一张俏脸拉得长长的,似是想发火,可偏偏找不到发火的点。

她总不能说怕平阳勾搭他吧。

于是安乐只能忍着,没好气道,“你想来就来吧。”

说着就登上了马车,留给杨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杨方见她如此,略略苦笑,跨上了马。

那是他的妻子,二人日夜相处,安乐又素来喜怒由心,城府很浅,他怎么看不出来安乐的目的是什么。

她根本不是去关心平阳公主,而是去……关心和离的事情,去探问崔进之的事吧。

杨方知道安乐喜欢崔进之,可他往日不在乎,那是他的妻,只要他天长日久地待她好,她总有一天能忘了崔进之的。

杨方从前笃定这一点,今日却不确定了。安乐会不会同自己和离,然后转而嫁给崔进之呢。

他脸上都是敛不去的苦涩笑意。

初见安乐公主,他还是少年,宫宴上她一身淡黄宫装,鬓边步摇晃啊晃啊,就晃进了他眼里。她虽长在宫里,可那样天真稚嫩,就像是春日雏鸟一般,让人看了就从心里生出笑意来。

他人品不算出众,家世更比不上崔家那等百年世家,只将安乐公主当成一个触不可及的痴念。谁知朝事变化太快,他接到赐婚圣旨时,一双手都微微地颤。

成亲四年,仿佛是一场大梦。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安乐,他比不得崔进之英俊,更比不得崔进之才干,安乐与他同食同饮,可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如今这场梦终于要醒了,他连陪伴她的资格都要没有了。

公主府邸都在十三王坊,平日从安乐府上到李述府上,也不过一刻钟。可今日却走得极慢,这都两刻钟过去了,路才走了三分之二。

没别的原因——平阳公主府前门庭若市,停满了世家命妇,大小官员的车架。各个都想进府探望公主一眼。

李述受了一遭难,圣宠更胜从前。

这几日宫里时不时地派人去李述府上,也不赏什么贵重东西,要么是陛下遣人问几句公主的身体如何,要么就是赏几盘子菜——皇上午膳晚膳但凡吃了什么合口的,都要吩咐一声,“这个不错,给平阳送一份去。”

赏金银财宝多疏离啊,最能体现天子宠爱的,不就是天子的手边物么。

由此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陛下如今心疼平阳公主,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陛下越心疼,平阳公主府外就越喧嚣,探望病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各色大小礼物并贵重药品流水一般往公主府上送,十三王坊的道路最是宽阔,可近日车架却将道路几乎要堵死。

无论大小官员,心里想的都是,陛下这样宠公主,甭管往日跟公主关系怎么着吧,反正如今都得打好关系啊,再不济也给做个样子给陛下看。

安乐就是因此被堵在了路上。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车马满满当当,都望不到头。她撅了撅嘴,恨恨地放下了帘子。

她府外都没有这么多人来拜访过!平阳总能压她一头。

最终还是杨方骑马去交涉了一番,叫前头的人腾路,安乐的车架终于进了平阳公主府。

侍女领着安乐往后院去,杨方则由府里大管家招待着——和离后崔进之搬回了崔家老宅,公主府如今没有男主人。

管家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多少官都来探望,多少礼要收,入账入库,根本就怠慢不得。公主身上不利索,这等劳神的事做不了,都压在管家身上。

管家才陪着杨方往花厅方向走了几步,就有小厮小跑过来汇报,“大管事,门下省给事中沈大人寄了拜帖,说来探望公主,送了一盒子冬虫夏草。您看要让他进府么?”

还不待管家说什么,一旁杨方就有点好奇地问,“可是那位新科状元沈孝沈大人?”

小厮点头。

管家忙吩咐,”快把沈大人请进来。“

公主专门吩咐过,若是沈孝来见,千万不要阻拦,公主有事要见他。

只是这会儿公主在后院被各世家命妇缠住,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幸好杨方对沈孝非常感兴趣,”早听说沈大人之名,倒是一直无缘深谈。“

管家就忙道,”快把沈大人请进花厅。“

李述自早上起床开始,屋里就没一刻安静过。

每过一会儿,侍女就要带来几个世家命妇进屋,略坐一会儿,说几句关切的话。

虽然每个人坐的时间都不长,只是略说说话就走。可李述一上午却什么事都没干,就坐在罗汉塌上一刻不停地见人,没法子,谁让来拜访的人太多了。

这会儿侍女刚将门口竹帘落下,又送走了一批客人。

红螺端过药碗,给李述喂了一口药,劝道,“这一上午您累着了吧,御医还让您好好休息的。公主要不托病不见客罢了,不然这样吵闹,您可没法好好养病。”

李述却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药,“不用了,甭管大官小官,几品孺人,最近来探病的,我都要见一面。“

李述说着皱了皱眉,就将胳膊搁在桌子上悬空搭着。

如今正是伤口长肉的时候,手心又疼又痒,可偏偏还挠不得。如今是夏天,不敢缠太多纱布,不然伤口要化脓,若是她一不留心去挠手心,就要碰到伤口。

李述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忍疼一事上,其实根本就懒得见什么客人。

可没办法,最近一定得见客,而且还不能挑,甭管大官小官,都要抽空接见一下。

都是为了沈孝。

七皇子是她弟弟,又素有兄友弟恭之名,如今她伤了,七皇子一定会亲自来探望她的。这是绝好的商量正事的好机会。

可问题是沈孝不好处理。总不能正大光明地把沈孝叫过来吧,那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

正巧近来探望她的人多,沈孝可以随大流来拜访她,不会有人怀疑。她大官小官都见一面,到时候再召沈孝说话,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跟太子对着干,一定要步步谨慎。

没法子,忍着疼继续见客吧。侍女又领了一波女眷进屋。

安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满屋子都世家命妇,宫里头的金城公主也来了。

一屋子珠翠闪耀,李述坐在罗汉榻上,懒洋洋靠着垫子,穿着一件素色家常衣服,面色苍白,神色淡淡。

安乐没进来之前,屋里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讨好平阳公主,给她解解闷。安乐刚进来,屋里嗡嗡的声音立刻就停下了,众人端整着脸对她行礼,”见过安乐公主。“

祖宗诶,安乐公主怎么来探望平阳公主了?

怕不是探病,是来添堵的吧。平阳公主刚和离,安乐公主揣着什么念头,谁猜不到啊!

每个世家命妇心中所想,跟杨方是一模一样。

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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