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回来了。”

回到家的石崎在厨房餐桌用晚餐时,麻子难得从楼上下来,拿起塞在客厅书报架里的社区联络簿,这么招呼说。

“哎呀。”不知为何,美弥子笑了。

“妈不要说话啦,我来说。”麻子也抿嘴笑着应道。石崎的警戒心涌了上来,匆匆把嘴里的饭吞下。

时间将近晚上十一点。妻子和女儿老早就已经用完晚饭了。平常吃完饭后,麻子都会关进二楼的房间里,就算石崎在这种时间回来,她也难得露脸。麻子是独生女,所以这总是让石崎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寂寞,但据美弥子的说法,就算还是小孩,上了国中以后也会想要有自己的世界,每个家庭都是大同小异的。

然而偶尔很难得地,麻子也会像这样等待父亲回家。这种时候推测麻子是有事相求,而且往往八九不离十。所以石崎才会特别提防。

上次麻子像这样特地下楼来,亲热地问候父亲,是央求说她怎么样都想养狗,而且还非是拉布拉多这种狗不可。石崎对宠物完全不了解,工作上也没有接触过那类书籍,所以哼哼嗯嗯地听着:但后来他听美弥子说纯种的拉布拉多,连幼犬一只都要好几十万圆,立刻打了回票,被麻子恨个半死,后来大概十天左右,就算在早餐时间一同用餐,女儿也不肯理他。

再更早一点,是麻子说她已经国中二年级了,想要有自己专用的电话。这个要求石崎也二话不说打了回票。接下来两个星期左右,麻子完全无视于石崎的存在,用看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看他。一样是据美弥子说,麻子的朋友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电话。他们是现代小孩了,用的当然是手机,而且手机也不像以前那样昂贵了,但石崎还是觉得那不是小孩子该有的东西,坚持不肯答应。美弥子站在母亲的立场,似乎也持反对意见,但石崎总觉得美弥子似乎动不动就拿他来当挡箭牌——你爸说不行,所以不行——结果麻子的攻击火力一样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麻子的要求本身虽然容易处理,但接下来的报复才可怕。

麻子拿着社区联络簿走进厨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她依然呵呵笑着。美弥子看起来也很高兴。石崎匆匆扒完饭,接下妻子递过来的茶杯。石崎酒量很差,一点酒就能把他灌醉,不过他是个日本茶痴。在俭朴的日常生活当中品尝最高级的玉露茶,是他唯一的奢侈。

可是今晚,他觉得就连玉露的芳香都减半了。石崎坐立难安。在这一年间变成父亲烫手山芋的独生女,今晚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爸,你看过联络簿了吗?”

麻子递出社区联络簿说。联络簿老旧的灰色夹板上夹了一张薄薄的B4纸张。一瞥就知道是平常的町内会通知。

“联络簿怎么了吗?”石崎说,接了过来。

“总之你先读完。”美弥子说。

石崎还处在警戒状态,但读完内容之后大吃一惊,接着忍不住爆笑出来。他第一次听说发生了这种幽灵骚动,但联合会会长居然为了这种无聊小事特地印这种“敬告”,让他觉得滑稽极了。

“喂喂喂,这搞什么啊?”

“才不是好笑的事呢。”就像麻子说的,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们学校也有人半夜跑去水上公园,结果被人勒索,还被打伤了。那个人直到最近才出院耶。”

“咦?这么严重吗?”

石崎收起笑容,再一次阅读内容。

八町町内会如同字面所示,是包括石崎家所在的岩田町在内的海砂地区八个町内会的联合会。会长三岛也兼隔壁石川町的町会长,是在当地广泛经营房仲业的实业家。出于职业关系,生活不规则的石崎几乎没有参加过町内会的活动,但他与三岛个人有一点私交。前年春天,三岛的父亲为了纪念米寿,出版了自传,制本与出版业务就是由石崎任职的原岛出版所承揽的。

原岛出版是家坚实低调的出版社,主要出版日本史相关的学术研究书籍与史料书籍。从编务、业务、行销到总务,员工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二人。在大公司本来就不多的出版界里,也算是规模小的。尽管出版品的质与格调在业界中也颇有口碑,但受到进入平成立刻荡到谷底的不景气影响,光靠原本的出版品,怎么样都渐渐地难以维持了。因此约五年前开始,原岛出版也接受一般人稿件的自费出版,但讽刺的是,现在这个部门却成了收益最好的部门。尤其是自传、散文的出版委托更是源源不绝。自传多是上了年纪的人,而散文或杂文多是二、三十岁的人来委托出版;虽然送来稿件的人有年代差异,但现在似乎已经是一个透过谈论“自我”来获得快感的时代了。

三岛在准备制作父亲的自传时,真的只是凑巧听到有人提起住在邻町的石崎在出版社工作,于是他突然就找上石崎家来了。三岛说他对于如何出书完全没有概念,所以觉得询问专家是最好的。三岛比石崎年长许多,当时已经年过花甲了,但身材魁梧,个性热情,人也机敏,更重要的是那率真的人品让石崎很有好感。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三岛似乎完全不知道石崎工作的原岛出版也从事自费出版,石崎说明以后,三岛立刻请他介绍负责人。然后他还一本正经地说,这也是一种缘分,工作上最不能轻怱的就是缘分,最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后来石崎听三岛的部下说,这是三岛的座右铭。

因为三岛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对町内会的活动也非常投入。联合会的会长职务也是,石崎认识三岛时,三岛已经当了整整十年的会长了。他还听到传闻说,三岛会长比一些区议会议员更具发言的影响力。当然不是说三岛是什么可疑的政治黑手,而是因为他过去的实绩和人望,使得公家机关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基本上三岛人很善良,热心助人,尤其特别喜欢小孩子,除了联合会会长以外,他也兼任儿童会联合会会长很久了。虽然三岛自己的孩子老早就已经成年了,但实在是找不到比三岛更适合的人选。

这份敬告是这样一个人物,以自己的名义发行的联络文宣。文章一定也是他自己拟的。嗯,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吧。石崎重读了两、三次文章,想起三岛的脸,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上面说的造成幽灵出没的杀人命案是指什么?”

“哎唷爸,你居然不知道?”麻子露出轻蔑的眼神。

“你老是在忙室町时代、战国时代的东西,对现代发生的事还真是一窍不通呢。”

据麻子说明,那是个“震撼当地的大事件”。

命案发生在今年一月十六日,举办完成年礼的隔天早上六点左右。带狗到水上公园散步的主妇,在经过呈东西长条状的公园约中央处、俗称“涮涮池”的池子时,发现了一具长发女尸卡在横越水池的踏脚石上。女尸呈趴俯状,上半身攀在一块踏脚石上,下半身整个泡在池水里。女尸身穿驼色大衣、鲜红色迷你裙,鞋子已经掉了。

主妇吓得面无血色,拉起狗儿全力奔跑,冲进最近的派出所去。她说她没有靠近尸体,只是从池畔看到而已,但一眼就看出人已经死了。的确,没有哪个疯狂的女人会在隆冬一大清早穿着衣服泡在池子里吧。

警察赶到后,当天中午就查出尸体的身分了。死者是住在水上公园旁边的十七岁女高中生,她前天傍晚出门后就没有回家,家人也正在担心。验尸以后,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新的殴打痕迹,左肘骨折,头部也有挫伤,听说光是这些伤势,只要发现得太晚,就足以致死,但死因意外地是冻死。也就是说,少女被狠狠地痛揍了一顿以后,不晓得是摔落还是被推落池中,头部撞击到池底或边缘,失去意识,才会泡在隆冬冰冷的水中冻死了。是一起凄惨的命案。

回溯记忆一看,这阵子石崎为了一本预定在春季出版的资料书,成天陪在以迟笔闻名的作者身边,然后为了单行本前往印刷厂校正等等,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因此回家几乎都只有睡觉而已。他没空看报也没看电视,所以完全不晓得命案的事。美弥子和麻子在家里应该会聊到,但当时石崎在家中与家人几乎没什么像样的互动,所以也无从耳闻吧。

“还有电视台跑来采访呢。”麻子笑道。

“爸爸太不知世事了。”美弥子也加入援护射击。

石崎搔搔头说:“八卦节目也有报导吗?”

才不只是报导呢——母女异口同声说。

“我在好近的地方看到主播真野阳子呢。只有短短两公尺的距离耶。”

石崎不知道真野阳子是谁,只能露出“好厉害”的表情催促她们继续说下去。

“大概整整三天,新闻每天都在报。电视台的摄影小组还跑到商店街跟学校附近,到处拍摄。还访问了很多人,佐子就被采访了哦。喏,她家就在水上公园旁边的公寓嘛。”

佐子是麻子的儿时玩伴。

“后来采访的人消失了一阵子,安静下来。可是尸体发现之后过了一星期,凶手落网,又热闹起来了。”

凶手是住在新宿区公寓的二十岁大学生。他是遇害女高中生的“男朋友”,和被害人交往了一年左右,但女学生要求分手,他愤而行凶。

“凶手一开始好像不打算杀她。他打了女学生,女学生掉进池子里,一动也不动地沉下去,凶手怕了起来,就逃走了,唔,他说就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光是打人就够不得了了,如果真的没打算杀人,对方掉进水里昏迷的话,应该立刻跳进池子里把人拖上岸,这样才叫有良心吧。

凶手已经成年,所以名字和照片都在新闻上曝了光。凶手名叫浅井佑介,依麻子的标准来说,他似乎长得“土里土气,一副没大脑的笨相”。

警方会找到浅井佑介,就像绝大部分的情形,是透过被害人的手机通话纪录。此外,被害人想和浅井分手,这在她的朋友之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被害人的家人——父母和小她两岁的弟弟——虽然不清楚浅井的名字、身分、与被害人交往程度多深等细节,但也知道她被一名年轻男子“纠缠”,也好几次目击到疑似骚扰者的年轻男子深夜把车子停在家门外找她出去,或送她回家。不过家人对于她对那名年轻人实际上是抱持什么样的感情,似乎完全不清楚,也不想知道——麻子说明,并强调这是得自八卦节目的消息。

“好怪的亲子哦。”石崎说。“女儿还那么年轻,怎么能那么漠不关心呢?”

麻子别具深意地转了转眼珠子。“正因为是年轻女孩,才更难关心呀。”她小大人地这么说。

“哎唷,那无关紧要啦。麻子,你不是有事要拜托爸爸吗?不快点说,爸爸要睡着啰?”

这么说来,明天一早就得出门。

“所以说,遇害的女高中生完全是被害者。她只是想跟已经不喜欢的男朋友分手就被杀了嘛。然而……”麻子挥舞着拳头说。“然而凶手落网之后没多久,就开始传出不好的流言来。说什么那个女高中生在援交、是毒虫,还说她谎称年龄在风月场所工作什么的。”

石崎问什么是“援交”,麻子说是援助交际,是女学生跟成年男性交往,收取零用钱。石崎也知道毒虫是指吸毒者,但是听到自己的女儿流利地说出这些词汇来,还是深受打击。

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眼神熊熊燃烧着正义的光辉。

“那完全无凭无据,可是她是那种坏女孩的无稽之谈却散播开来。”

“为什么?”

“因为如果她是那样的女孩,大家就能放心了。谁叫她是那种不良少女,被男人那样杀掉也是活该——大家都想这么想。如果她是个无可挑剔的模范生,是邻居眼中的乖女孩,这样一个女生被死缠烂打的男朋友杀掉,不是很令人震惊、难受,而且很恐怖吗?因为这表示就算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女儿,只要不小心交错对象,就有可能碰上同样的惨剧啊。大家都怕这样,所以才会那样贬低她,想要把她归类为碰上那种惨剧也是活该的女生,从正常人的圈子排除出去。”

原来如此——石崎想着,慢慢地喝着茶。

“你说的‘大家’,是哪些‘大家’?街坊邻居?”

“附近的人也都是这样。”麻子似乎愈说愈兴奋,噘起了嘴巴。“但学校里的人也是。”

“哪个学校?跟被害者同一所学校的人?”

“我不知道她念的高中怎么样。听说她念的是板桥那边的女校。”

“怎么,原来你不晓得啊。”

“我是说我们这边的学校啦。”麻子益发愤慨了。

“她是我们国中毕业的嘛。”

石崎总算了解了。也就是说,针对遇害的女高中生的恶意传闻日常性地渗透到了麻子身边。而那名女高中生在短短几年前,也还是个国中生而已,所以麻子对于她在国中毕业时的模样当然也还记忆犹新。

“她的级

任导师也还在学校里……”

“那个老师也是流言的源头吗?”

“他是其中之一。”麻子的眼神更愤怒了。

“教数学的山埜老师,他是个中年大叔了,可是也负责学生的生活指导,本来就是个超——讨人厌的死老头。他居然满不在乎地到处散播说遇害女学生从以前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不良少女,听了够教人生气的。可是教美术的小川老师,一样是认识遇害女学生的老师,她就没有说那种事。因为同样都是女生吗……”

“可是啊,麻子——”

石崎察言观色地说。这阵子父女的权力关系总是这个样子。

“目前你还不晓得那些传闻是不是百分之百胡诌的吧?或许她其实真的是那样的女孩。你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吗?”

石崎说这番话,早已有了会让麻子更加火冒三丈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麻子微微垂下了目光。

“看吧,麻子,”美弥子看女儿的脸说。

“妈就说爸一定会这么说吧?”

让石崎更加意外的是,麻子的脸微微泛红了。石崎看妻子。美弥子面露微笑。

“我说麻子,你就告诉爸了吧,这样默不吭声的,谁会知道呀?”美弥子催促。女儿抬着眼睛看母亲,异样地扭扭捏捏。

美弥子叹了一口气,一边为石崎添上新的茶水一边说了:

“麻子她啊,最近交了男朋友。”

石崎人还笔直地坐在厨房椅子上,心中却整个人掀过来了。一方面是因为话题转得太突然,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晚了半拍才发现这乍看之下突然冒出来的话题,其实才是今晚的正题。

“男朋友?你……”

石崎光是要挤出这几个字,嘴巴就不晓得开合了多少次。

“对方不是什么坏孩子。”美弥子急忙说。“他也来过我们家,是个很有主见的好孩子。感觉很有自己的主张。最近很多娘娘腔的男生,那个孩子很难得。”

石崎几乎要咬住茶杯似的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新茶。虽然很烫,但他硬吞了下去。他觉得美弥子完全不懂。掌上明珠的十四岁独生女的男朋友,管他是大财阀的大少爷还是什么来头,对石崎来说都一样是“坏孩子”。因为“男朋友”这个属性本身就是邪恶的。

“他叫加山。”这次换成麻子对父亲察言观色地低声说。“加山英树。我们都是篮球队的。”

哦,这样啊,这样啊。石崎再次咬住茶杯。

“加山很清楚那个女高中生的事。他们家住在附近,从小就认识。”

石崎忍不住说了:“怎么可能?那女生不是十七岁吗?比你们还大吧?”

“才差三岁而已,小时候年纪根本不是问题啊。”美弥子安抚说。“加山同学也是独生子,所以听说一直到小学四年级,那女生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照顾。”

“你是从那个叫加山的那里听来的?”

美弥子畏缩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是啊。”

石崎益发觉得这个叫加山英树的少年邪恶无比了。才刚开始交往,就知道要收买对方的母亲,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加山同学说,遇害的女生根本不像流雷说的那样坏。她上了高中以后,的确是变得随便了一点,附近邻居好像也有人很为她担心,但那只是暂时的。”

“听说是考试失利,进了不想进的高中才会那样。”麻子也帮腔说。“所以她不去学校,交了不好的朋友……可是升了二年级以后,她就完全振作起来,说要考大学,开始认真念书了。”

石崎把茶杯放到桌上,虽然没那个打算,但他发现到时,自己正又深又重地叹了一口大气。

“原来如此,麻子的消息来源是那个男朋友是吧?”

母女对望,等于是回答了石崎。

“所以你想怎么样?跟男朋友同心协力,为遇害的女生洗刷污名吗?嗯?”

说完之后,石崎立刻“啊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所以麻子应道“嗯”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把她的声音听进去。

“嗯,我打算这么做。”麻子再次说。

“我想把它当成暑假自由研究报告的主题,标题是那宗命案的后续发展。”

石崎的嘴巴以大笑的形状僵住了。

“你说什么?”

石崎就是觉得麻子不可能会那样做,才会说刚才那种话,才会大笑。然而女儿的表情却一本正经。

“我希望学校的人可以了解真相。”麻子热心地探出身体。“因为这样子不是太过分了吗?死人没办法辩白、解释,什么都办不到,只能承受那些子虚乌有的设骂,太惨了。”

“听说命案发生以后,她的家人就搬走了。因为住家就在现场旁边,会触景生情吧。”

“所以也没有人帮她辩护了。”

石崎大声说:“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麻子出面帮忙的道理吧?”

“你也真是糊涂。主事的不是麻子,是加山同学啊。麻子是他的助手。”

不只是咬住茶杯,石崎几乎想捏碎茶杯了。可是不管他握得再怎么狠,茶杯都文风不动。

石崎握累了,把茶杯放回桌上。他真的是突然一下子累坏了。

“如果顺利,让大家看到这份报告,或许也可以解决幽灵骚动呢。所以我们查得很起劲。我们已经在学校里面到处探听了很多,也得到成果了。”

麻子一步也没有要退让的样子。特别是她理所当然地称呼“我们”,又深深地打击了父亲。

“然后我们已经差不多查到毁谤流雷和幽灵流雷的出处了。”

石崎赫然一惊。基本上他是个聪明人,所以只要发现暧昧之处,或是不合理的地方,就无法置之不理。

“关于那女生的负面传闻我了解了。”石崎鼓足了劲说。“可是麻子,那件事跟联络簿的幽灵骚动完全是两码子事啊。她会变成幽灵出现在命案现场,不是因为她生前素行不良吧?而是因为她是惨遭杀害,死于非命。所以这两件事完全不相关。但是听你刚才的说法,像是把这两件事搅在一起了。你这样子出发点就错了。”

麻子笑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会说明了。”

“这两件事是有关系的。”美弥子也笑道。

以顺序来说,是先有遇害女高中生的不好传闻散播开来,幽灵骚动是稍后才出现的。也就是幽灵的出没,是做为与死者有关的负面传闻的一部分登场。

“大家都说,出现在水上公园的死者幽灵会勾搭男人呢。”

麻子又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说。

“也就是幽灵传闻是建立在她生前曾经援交——也就是卖春的流言上。传闻说她是个不能没有男人的淫荡女人,想钱想得要命,所以死了以后还要变成鬼出没,如果有男人晚上经过那座公园,她的幽灵就会叫住男人说:叔叔,要不要跟我玩玩?”

而听说如果幽灵不小心现身在女路人面前,就会吐口水离开。石崎一瞬间纳闷起无关紧要的问题来—幽灵的口水是怎样的?

“我在超市听到人家聊,说她的幽灵没穿胸罩也没穿内裤呢。”美弥子不当一回事地说出惊人之语。

石崎看出整件事的全体样貌后,这才总算了解联络簿上三岛的文章会那么正经八百的理由了。当地的小孩和年轻人不为其他,就是因为有没穿内裤的女高中生幽灵出没,才会一窝蜂地跑去水上公园一探究竟。

多么窝囊、多没出息啊。

“所以我想拜托爸一件事。”

麻子直盯着父亲的脸瞧。终于来了——石崎作好心理准备。

“我们查到的流雷出处总共有三个人。放暑假以后,我们去访问那三个人的时候,我想要爸跟我们一起去。”

虽说是为了暑假报告,但让两个孩子单独拜访太危险了,而且石崎是编辑,应该很擅长访问和整理要旨这些工作。

“可是那关键的部分交给爸爸的话,不就算不上你们的报告了吗?”

“咦,可是动笔的人是我们啊。爸完全只是协助。好嘛,可以吧?万一对方生气起来,那就恐怖了。”

石崎好想抱住头。可恶的麻子,她对父亲的弱点了若指掌,专挑这些要害猛烈攻击。

“喏,好不好嘛?拜托把拔嘛!”

麻子投下致命的撒娇炸弹,父亲石崎最后还是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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