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和信国公闹得不可开交,两家几乎是势成水火了,曾家觉得自家姑奶奶都跟着信国公过了几十年,信国公居然为了几个妾侍就把姑奶奶给休回家去,用的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可是这些事情在民间来说,主母不过处置了几个妾侍,根本不至于大费周章。

可信国公不管怎么说,他就是铁了心要和曾家对垒,说什么也不肯退步,每天晚上回家自有闵柔这个心尖子上的宝贝给他出主意,闵柔也是孤注一掷了,说什么也要把曾氏踩实了,让她再不能回到信国公府,因为一旦曾氏回来,闵柔的死期也就到了,被休了女人没有权利管她,可是一旦主母归来,那么主母处置个妾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自己的命,闵柔都卯足了劲给信国公灌迷汤,怎么也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让曾氏永不翻身。

两家闹得如火如荼,信国公腹背受敌,虽有后悔之意,但如今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和曾家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若是他退缩,那别人就会以为他是怕了曾家,原本事情还有转机的,可是,被曾家这么一逼,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硬顶,干脆把心一横,抓住了曾氏善妒这一点,怎么也不肯退缩,却也是每天被烦的心力交瘁。

而就在这个时候,镇国公家后院也失了火,镇国公家的小儿子方进在家里后院之中就被一道流箭给射中了膝盖骨,入骨穿透,一条腿就这么毁了,院子里的丫鬟仆人全都吓坏了,引起了一阵恐慌,方进惨叫声响彻云霄,镇国公夫人闻讯赶来,瞧见小儿子身下一片血红,扑过去就哭了起来,管家在方进的腿上发现了一张染血的字条。

“夫人,您看这是……”

镇国公夫人一看字条,当即面色,手一松,纸条就掉在了地上,上头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三日后,再来取命!

镇国公夫人立刻就让人去把镇国公从府衙喊了回来,夫妻俩一阵商量之后,才决定先把方进送出府,送去南郊别院之中,那里有镇国公府所有的护卫看守,必不会出事。镇国公夫人在别院陪着小儿子。

就这样安然渡过了五六天,也没见发生什么事,第七日的时候,镇国公夫人有事回了趟京城,别院中就只有方进,在后院待着有些无聊,他向来都纨绔惯了,成天欺男霸女,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半刻都消停不下来,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家不在少数。他虽然害怕在府里莫名其妙就给射中了一箭,也害怕那个在他膝盖骨上的字条,可是躲到别院之后,别说三天了,六天都熬过来了,估计着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他在这别院里继续躲几天,那幕后之人找不到他估计也就能放弃了,心情一轻松,想的事情也就多了,撑着拐杖,喊来了侍卫长,让他去给他到京城找几个姑娘来唱唱曲儿,侍卫长有些为难,可也知道这位小公子的脾气,干脆就派人下了山去,可方进左等右等,就是没人送来,正在院子里无聊的跟小丫鬟解闷子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琵琶声。

方进轻伤不下火线,凑着墙头就找了声音的来源,确定位置之后,声音就是从他住的那院子隔壁的院墙里传过来的,声音婉转,曲调勾人,多日不近女色的方进哪里能忍得住,幻想着院墙那头是个婀娜多娇的小美人,说什么也要翻墙过去看看才行,不过他也知道,能在这地方的别院出现的姑娘,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贾千金,要么就是什么人物家的歌姬,当然了,他心里更加期盼,是后者,如果是歌姬的话,他只要派人去告诉一下隔壁的主人,要一个歌姬来,想必人家也会给他这个面子,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是瘙痒难耐了,喊了个侍卫让他骑在头上,然后又让那人爬上了梯子,将他送到墙头之后,果然看见了那个弹琵琶的人,果真是个人比花娇的小美人,旁边坐着个文士般模样的人,被帘子遮着,看不见脸,不过从穿着来看,定然是个年轻的书生。

方进看那姑娘华衣美服,可那男子却是书生穷酸打扮,便猜想这定是那小姐在私会情郎……眼珠子一转,就让侍卫也跟着翻过了墙头,从那姑娘家的院子里接住他,方进拿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墙边走出了小林子,果然那小姐瞧见林子里有人,脸色都变了,色厉内荏的对方进喊道:

“大胆,你是什么人?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许过来吗?”

方进这下心里就更加确定,这小美人是在偷偷的私会情郎,若是这种情况,他就是把人给当场办了,想必她也不敢声张,越想越来劲儿,越想越觉得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步步逼近,也不和那小姐分辨什么,直接就朝人扑了过去。

那小姐大惊失色,躲到了旁边书生的背后,方进这才瞧见了人,的确是个白白净净的白面书生,身材高颀,面容清秀,周身都是书卷之气,只是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和怯懦,这不是一个有身份的公子该有的表情,他的处处退缩,让方进更加肆无忌惮,而这别院之中,因为那小姐的命令,后院里并没有下人守着,就连个通风报信的丫鬟都给那姑娘给撵出去了。

方进步步紧逼,那书生手抖着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削西瓜的果刀,对方进色厉内荏道:“别,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杀了,杀了你。”

方进被他结结巴巴的语气逗笑了,催了一口唾沫,对他身后的姑娘说道:“小姐,你还是跟我吧,这么个没用的书生跟了干嘛呢?哈哈哈,过来过来,让哥哥好好疼你。”

说着就往那姑娘扑过去,方进不是不怕刀,不是胆子大,而是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助纣为虐的护卫,这里只有书生和小姐,他们私会,根本不敢喊护院进来,而看那书生拿着果刀的手都在发抖,方进多少是学过一点点武功的,真心怀疑,那书生在他靠近的时候,那把刀还能不能稳稳的拿在手里……

这么想着,方进就肆无忌惮的往那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扑过去,可突然,他只觉得那书生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急冲冲的就往他的方向冲过来,方进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凉了一下,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果刀没入,只剩刀柄在外,刀身全都刺进了他的心脏。

那书生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抓着刀柄的手赶忙就放开了,方进瞪着双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见杀了人,那小姐也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这府的护院们终于一拥而去,瞧着院子里发生的场景,几乎全都愣住了。

镇国公夫人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别院,还带了府里厨子给做的一些吃食,可她让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儿子的下落,直到隔壁发生了大乱,府里的护卫焦急的跑了进来,对镇国公夫人跪下道:

“夫人,公子死了!”

镇国公夫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然后才跌坐到了地上。当她反应过来,得知自家的小儿子是被隔壁小姐私会的情郎杀死的时候,整个人就怒了,带着无边的怒火冲了过去,而在看到那小姐的时候,镇国公夫人居然又愣住了,这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威远候家的嫡小姐赵紫馨。

薛宸在湖边亭子里喂鱼,严洛东就把威远候和镇国公府这些天闹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薛宸。

“镇国公府说什么也要把威远候嫡长女送去官府问罪,而威远候哪里舍得,就把那小姐的相好书生给推了出去,赵小姐虽然舍不得书生,但为了自保,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同意将那书生送入府衙问罪,可镇国公府哪里肯罢休,他们死的可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子,正两相僵持,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薛宸将手里的鱼食抛下了水,看着池子里的锦鲤争相来吃,就对严洛东问道:“孙家那边怎么样了?”

严洛东点头:“已经在半路上了,孙大人在海上待久了,腿脚有些不灵便。”

薛宸嗯了一声:“让他快点,做事情总要趁热打铁,不把事情闹得大些,怎么对得起他们当年闹出来的事情?”

“是,我亲自去接他。”

严洛东下去之后,薛宸才将目光放到了湖面之上,幽幽的呼出一口气。

两年前,方进在宛平当街打死了个人,是宛平府下永宁县知县的儿子,当时镇国公利用职权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永宁知县也被罢免,除去了一身功名,举家逃亡海上,可是镇国公府犹不肯放过,镇国公夫人暗地里派人在半途截杀了孙大人一家,只有孙大人一人受两名忠心手下保护幸免于难,可是他家的二十三口男女老少,尽丧命于那场暗杀之中。

薛宸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上一世孙大人后来集结了一帮江湖志士,助他回京告状,奈何上一世他还是没能斗得过镇国公府。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发生过的,那阵子民间都在替孙大人喊冤,镇国公府为了将这件事压下去,便又另伪造了一个通敌海贼的罪名,将孙大人押去了午门斩首示众,当时也算是一件滔天的冤屈大案了,所以薛宸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她如今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孙大人一家报仇,她还没那么好心,孙大人死了一家固然可怜,但她也没有必须要帮他的理由,顺便帮他,自然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了。

如今,信国公府后院大乱,和曾家势如水火,接着便是镇国公府和威远候府,威远候嫡小姐有情郎的事情,薛宸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上一世没她的阻挠,赵小姐和那情郎最终还是私奔的,赵家连那情郎是谁都没有弄清楚,可那赵小姐也是命不好,情郎和她私奔之后五年,他居然就高中了状元,高中之后,不仅没有娶赵小姐这个在他寒微之时守在他身边的的女人,而是另外娶了右相左青柳得意门生的女儿,赵小姐无家可归,只好回到赵家,之后就自请削发去了家庙,没多长时间,也就郁郁而终了。

薛宸当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为赵小姐扼腕了两声,不过,她知道,那些都是赵小姐咎由自取的事情,她只是刚巧得知了赵家和方家在南郊有一座相邻别院,这才派人暗地里动了手脚,让赵小姐和她的情郎,那一天同时出现在那别院之中,而方进在府里受伤不过就是个引子,为的就是让方家把人藏到别院去,让他们来一场历史性的会晤,然后在那书生背后做了手脚,找了机会,让他亲手杀死了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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