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蒙面人双脚落地,即抽出袖中武器,朝喜堂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

十几个家丁突然从喜堂两旁冲出来,迎了上去。

一时,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

岳凌对顾小甲道:“刚才那一句是暗号?”

顾小甲呆若木鸡,被岳凌连拍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叫道:“有刺客!”

老陶在旁悠悠然道:“放心。我已安插了不少江湖好手在顾府,只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顾小甲急得直搔耳朵,“那如今怎么办?”

“继续。”顾射淡定道。

顾小甲一愣道:“啊?”

顾射平静地看着陶墨,就好似外头的一切风雨都影响改变不了他目前的所想所思。

岳凌笑眯眯道:“不错。难得有人肯与你家公子凑合,千万不要放跑了。”

顾小甲被外头的厮杀声搅得满脑浆糊,好不容易才按着脑袋理出点点思绪来,强压住紧张和担忧,高声道:“二拜高堂。”

顾射与陶墨双双转身,慢慢鞠了一躬。

两个灵位牌高踞在堂上,仿佛两个慈祥长者默默凝望的眼睛。

“夫……夫对拜!”顾小甲的脑子总算活络过来了。

顾射与陶墨侧身,双双相对。

陶墨抬眸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顾射从来清清冷冷的眼瞳之中竟有微波荡漾,如风过春水,欲静而不止。

顾小甲看着两个人像是凝固般的对望着,不由又高喊了一声,道:“夫夫对拜!”

顾射忽而一笑,率先低下头去。

陶墨如梦方醒,急忙拜了下去。

他们站得太近,因此下拜时,陶墨清晰地感觉到顾射的头发从自己额前擦过,阵阵酥麻直传心底。

突地,一支飞镖化作银光射进来!

老陶身影一闪,已经挡在陶墨与顾射身前,轻轻松松地将飞镖抓在手中。看陶墨惊骇地看着他,老陶泰然道:“外头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顾小甲见局面受控制,终于放下心来,道:“礼成!”

陶墨看看外头刀光剑影,又看看眼前的挺拔英姿,越发觉得眼前一切不真实,如梦似幻。他呼吸得很小心,生怕动作大了,将梦惊醒过来。

顾射拉住他的手,朝外走。

老陶吃了一惊道:“去哪里?”

顾射坦然道:“入洞房。”

顾小甲和金师爷表情都出现微微的错愕。他们虽然接受顾射与陶墨成亲之事,但显然接受之中还未曾想过入洞房如此实际的问题。

岳凌倒是笑得很暧昧,“难得见顾兄这样迫不及待啊。”

顾射道:“我只成一次亲。”

陶墨握着他手的手慢慢地渗出了湿汗,紧张、感动与兴奋三种情绪交错在胸口,像拧紧的麻花,如何也分散不开来。

岳凌笑道:“想不到顾兄还是痴情人。”

老陶指挥假扮成顾府家丁的魔教教众将刺客往外驱赶,以便留出通道让顾射与陶墨进洞房。

岳凌摇头道:“顾弦之果然是顾弦之,即便成亲也是这般的轰轰烈烈。你猜,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顾射转头看了他一眼,“岳兄闲着,不妨多猜猜?”

……

重色轻友,便如是!

岳凌不满地搓了搓胡子,看着顾射与陶墨在老陶的掩护下,双双对对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刀剑声渐渐远去。

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冲过来,都被老陶一手一个挡住了。

四周安静下来。

陶墨听到自己心跳如雷,总算回过神来,“这,刺客还在。”

老陶在身后道:“少爷放心,我足以应付。”

陶墨道:“不知他们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啊,前头还有宾客参加丹砂宴,万一误伤,岂非我们的罪过?”

老陶道:“放心,前头我也安排了人手。”

陶墨想来想去都觉不妥,索性脚步一转想往回走,却被顾射一把拉住。见顾射面露不悦,陶墨的声音顿时轻下来,“我,我去瞧瞧。万一出了人命,岂非喜事变……”

“呸呸呸!”老陶抢在他之前将话头截断,“少爷成亲自然是喜事,大大的喜事!什么都不会变。”

陶墨道:“我身为谈阳县的父母官,怎能眼见命案发生都置之不理?”

老陶道:“那些人都是收钱卖命的凶徒,少爷何必理会他们?”

陶墨道:“但是你请来的帮手……”

老陶摆手道:“少爷放心,这些人自然由我照看。”

陶墨仍是摇头道:“我还是要看着方才安心。”

老陶无奈地看向顾射。

顾射突然拉着陶墨的手往回走。

老陶看着擦肩而过的两个人,一愣,忙追上去道:“顾公子?”

顾射淡然道:“洞房在哪里,跑不远。”

陶墨侧头看顾射,眼中闪烁着感激。他知道顾射是多么骄傲的人。正因为知道他有多么骄傲,所以才知道他的妥协有多么的难得。因此才感动,感激,情难自已。

走到喜堂外,却发现刺客竟然少了很多。

一个家丁对老陶道:“他们到前头去了。”

老陶皱眉,拔腿往前面跑。

陶墨也要跟去,却被顾射抓住。

陶墨疑惑地看着他。

顾射道:“你我身上的衣服是同一样式的。”

陶墨一怔驻步,才发现两人身上的喜袍果然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顾射的大一些,他的小一些。

“这……”若是他们穿成这样出去,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

顾射对顾小甲道:“去取大氅来。”

顾小甲忙领命去,一会儿便拿出一件天青色的大氅。

顾射将他披在身上,“走吧。”

陶墨道:“或者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顾射低头看着他。

陶墨觉得一阵无形压力从他身上慢慢地压过来。

顾射顿了顿,又道:“走吧。”

这次陶墨不敢再有异议,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前头果然慌乱成一团。

不时听到桌椅碰撞声与宾客的惊呼声。

打斗声在这些声音的映衬下,倒显得斯文有序了。

“陶大人!”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陶墨,大声叫了出来。

这种时候,所有人最想看到的无疑是官和捕快。

陶墨不负众望,立刻冲了过去。

幸好站在前头的老陶将他挡住,不然他只怕就要冲入战场中去了。

“住手!”陶墨大叫一声。

打斗继续。

陶墨又道:“光天化日,谁敢持械行凶?!”

他的两句话叫得的确气势磅礴,奈何乏人问津。

老陶安慰陶墨道:“这等凶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堪感化的。”

陶墨继续唱独角戏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从何而来?为何来喜……”

“咳咳!”老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喜,喜……”陶墨扯不下去。

顾射慢悠悠地接口道:“来西厢房捣乱。”

陶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可知杀人是重罪?!”

红衣蒙面人与家丁打得更起劲了。

不少宾客在家丁的掩护下,顺利逃出顾府,只有两批人仍留在堂中,恋恋不舍。

一是一锤先生夫妇。

一是林正庸。

顾射目光朝他们一扫,视若无睹。

老陶皱了皱眉,对顾射道:“我准备瓮中捉鳖。”

顾射对紧张地缩在门口张望的门房道:“关门。”

一锤先生夫妇和林正庸都朝他们靠过来。

“三位还不离开?”顾射直接下逐客令。

林正庸微笑道:“我纵横官场几十年,见惯了打打杀杀,这点小事还吓不退我。”

一锤先生道:“哈哈。也是。当年冤死在林先生手中的亡灵不知凡几,怎么会怕这些区区凡人。”

一锤夫人则担忧地看着顾射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惹来这些人?”她知道顾射平素为人低调,又是顾相爱子,按理说,不该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朝他下手才是。

陶墨低语道:“或许是我。”

他说得极轻,但顾射就站在他身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轻轻搂了搂他的肩膀。

陶墨见一锤先生夫妇和林正庸都在场,不由吓了一跳,身体往旁边一侧。

一锤先生看在眼里,眼中隐有笑意闪过。

老陶突然高喊一声,“收网!”

只见原本还杂乱无章各自为政的家丁们突然从袖子里抽出绳子,组成阵法,将红衣蒙面人困在中央。

红衣蒙面人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剑法蓦然凌厉起来。

其中一人虚晃一招,拼着左肩挨上一刀,也要从阵法中挣脱出来,朝陶墨和顾射的方向冲去。

但陶墨和顾射身前还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老陶冷冷一哼,左手画了个圆,将刺客的剑圈在圆中无法挣脱,右手屈指成爪,一边抓住对方持剑的手,狠狠一折。只听一阵骨裂,此刻痛叫一声,手中剑无力地落在地上。

不等刺客后退,老陶已经反手抓住他的衣襟,将对方丢回阵法之中。

至此刻,红衣蒙面人的气势尽退,如网中鱼般垂死挣扎。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大门方向传来。

须臾,便见崔炯慌慌张张地带着捕快冲了进来。

正好家丁收网,崔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大人!”崔炯紧张地看着陶墨道,“大人没事吧?”

陶墨摆摆手。

顾射突然道:“你来得真快。”

从宾客逃脱到去衙门求援,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可他竟然连半柱香都没用就出现了。

崔炯道:“属下有事想向大人禀告,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孙先生。”

陶墨问道:“何事禀告?”

崔炯道:“武氏夫妇意图逃跑,已被属下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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