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就在白书一快被两人急死的时候, 顾晚旋风一般卷进了校医室。她快上课的时候才看到白书一的短信, 着急火燎地请了假过来。见白朝坐在床上, 吓得不行。

“哥, 你有没有事？”

“晚晚……”

“你伤到眼睛了？不行，我得打电话给妈妈, 我们去医院。”

白书一见顾晚进来没头没脑地检查白朝, 赶紧拉住了她，“朝朝不严重，不过……”

顾晚听白书一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气得全身发抖,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书一狠狠地点头，“对，太过分了, 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

温执筠看着一个气到发抖都还只会说“太过分”，一个盼望着老师能解决这种事的好学生，一阵无语。

“哥, 你别怕, 晚上我们和妈妈说, 让她明天来学校。”

白朝左右为难, “晚晚, 我、我不想让妈妈担心, 能不能不要告诉她？我以后不接近他们了。”

“那么怎么行？万一他们以后还欺负你怎么办？我们要是早点说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温执筠看不下去顾晚的强势和白朝的为难, 开口道：“你们要是早点说, 你哥没准已经被欺负得更惨了吧？或者和一年前一样让他再次休学吗？”

顾晚才发现医务室里还有一个人，一眼看过去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温执筠引起她的注意后不知为何反而有些忐忑了起来，躲开了顾晚探究的目光。

顾晚盯着她看了良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在白书一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冲到温执筠面前推了她一把。

“温执筠，果然是你。我哥这次被欺负是不是又是因为你？你为什么那么阴魂不散！”

温执筠被推得趔趄了一下，却只是向后退了退，没有还手。

“晚晚，你不要这样，之前也不是温执筠的错。”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你会被人叫变态吗？不是她的错你会被人骚扰吗？你忘了在家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书一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温执筠就是当初顾晚说的那位不良少女。

白朝似乎是想起了更加不好的回忆，脸色惨白，隔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道：“可是她……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

“才不是，你是我哥，你是男孩子，喜欢的是……是女孩子，你才不是变态！”

顾晚的情绪有些激动，白书一拉住她劝道：“晚晚，不要这样，有别人在。”

温执筠脸色也不好看，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她把我哥穿裙子的照片给别人看，我哥能这样吗？”

白书一惊讶地看向温执筠，无法相信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可她刚才帮了我和朝朝，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或许她也和那两个人一样假装友好地对待我哥，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他呢！”

虽然只和温执筠相处了一小会儿，但她给白书一的感觉是那种嘴硬心软的急脾气，实在是难以想象她会做这种事。

“晚晚，你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这样，别人不会欺负我，妈妈不会难过，你也不会被人笑。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吵了。”

白朝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自己是女孩子，他只记得在男孩与女孩性别特征越来越明显的阶段，自己的那种不适应。

他和妹妹一起降生，因为长相像女孩子，经常被妈妈打扮得和妹妹一样。带出去的时候，人家都会夸他和顾晚是对可爱漂亮的双胞胎。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和妹妹一样，是一个纯正的女孩子。

即便是小学之后穿回了男孩子的衣服，可那时候男生与女生的差别也并不是很大。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文静了一些的男孩子。而在他看来，自己仍旧和妹妹一样，只是不能再穿漂亮衣服而已。

可是随着渐渐长大，随着和顾晚也要开始顾虑男女大防，随着自己的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白朝渐渐产生了错乱的感觉。为什么漂亮的衣服妈妈只给妹妹买呢？为什么妹妹就能有洋娃娃，而自己只有小赛车呢？

就算不断被告知男孩子该怎么样，女孩子该怎么样，他却仍旧只能把自己放在女孩子的位置上思考。他所有的喜好都更偏向女生，穿裙子也比穿裤子更自在。

但那时候不仅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些，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过是认为孩子还小，或者是受小时候的影响才会这样。

喜好与一般的男孩子有些不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有妹妹在，他仍旧可以偷偷和她换衣服穿。在初三以前，他甚至会偶尔打扮成女孩子和顾晚、白书一一起逛街。

他渐渐意识到，女孩子的身份让他更自在，也更喜欢。

可是，他是男孩子，货真价实的。第二性征在他的身上逐渐显著起来，他开始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与白书一和顾晚是不一样的。

那种不同让他非常痛苦，也极其不适应。他甚至偶尔会因此对妹妹生出嫉妒之心。

为什么同时出生，晚晚是女孩子他却是男孩子呢？

而这样的嫉妒让他更加自我厌恶。

他在彷徨又无助的时候，向白书一袒露了自己的想法。作为最亲近的小伙伴，又没有对妹妹那样的顾忌，天真勇敢的白书一是他唯一能够鼓起勇气述说的对象。

“朝朝就是朝朝，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或者是想成为女孩子的男孩子，朝朝就是我喜欢的朝朝。”

这句话成为了白朝至今为止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顾晚在了解了哥哥的苦恼之后也对他表达了支持，就在白朝以为大家都能够理解他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

白书一看着白朝流泪，心里针扎似的疼。她放开顾晚坐到床边，把白朝揽到怀里轻轻地道：“朝朝，你没有错。不一样怎么会是错呢？伤害别人的人才是错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我都会支持你的。”

“可我就是在伤害别人，让妈妈担忧难过，让晚晚跟着担心受怕。我明明是她哥哥，却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帮助过她。让她被人笑，让妈妈为我奔波。”

“还有温执筠也因为我受到了伤害……”

白书一当初刚知道白朝的情况时还不懂什么是跨性别，可她从来不觉得白朝奇怪。虽然也觉得白朝这样和一般男孩子不一样，和一般女孩子也不一样，但他又没有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她从小就比较缺乏性别意识，后来不得不在意起来，乍一知道白朝的想法，还觉得十分开心。他们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不当兄弟可以当姐妹。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仅仅因此嘲笑他，伤害他。

白朝过去的性格只是有点内向害羞，可自从一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他就开始认为全是自己的错。休学虽然治好了他的厌食症，让他远离了当初那些伤害他的人，但也让他有了错误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的错，为什么逃跑的人会是他呢？

温执筠听到从白朝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后，突然拔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医务室。

白书一原本还没注意到这点，直到顾晚也过来抱住白朝她才发现人不在了。

“温学妹呢？”

顾晚抱着自己哥哥哭得正伤心呢，听白书一还有闲心关心那个人，没好气地道：“跑了。”

白书一有点不好的预感，白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担忧地道：“小白，你、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温执筠？”

顾晚都快被自己圣母的哥哥和朋友气死了。只是她这时候哪里敢不依白朝？

白书一看了看她，顾晚点头道：“我会陪着我哥的。”

“那我先去看看，也给朝朝请个假。你打算叫你妈妈来接吗？”

“这……我再看看吧。”

顾晚听了白朝的自白和温执筠的话之后，其实确实有点动摇。

“那我晚点再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嗯。”

白书一走出休息间，见校医就坐在那里，很有礼貌地向他道谢。校医和蔼可亲地看着她，道：“小娃娃们别难过，都还年轻呢，会过去的。”

白书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只见他慈祥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嗯，谢谢伯伯。”

她从医务室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去高一一班，结果人才走到二楼就听到上面有骚动。连四楼的高一四班都有人出来看热闹，她登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等她看到高一一班的情况时，心里都不知道该是佩服温执筠还是怎么样。

她一个女生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把两个大男生打得头破血流，还是在上课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