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员外只感觉一股阴冷的寒意往他背上贴,他忙飞快地朝着外面跑去,然而浑身却动弹不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一般,他的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但是手脚却仿佛不是他的,压根不听使唤。

也就是在这时,他见到从道人的后面,一个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冒了出来,他们或哭或笑,慢慢地朝着他靠来。

“你们别过来!”黄员外哇哇叫着,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更是直抽筋。

道人见他怕了,此时开口道:“黄员外,这阴私事做的多了,难免会有报应缠身。你所见到的这些,全都是你当初的恶果。”

见到人这么说,黄员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崩溃掉:“仙师救我,只要你能救我,你想要什么报答都行。”

“想我救你可以,只要你将你所有的罪行写份认罪书,烧去给阎君,阎君若是同意放你一条生路,那我就帮你。”道人说着,旁边已经有怨魂拿着纸笔飘了过来。

黄员外神智有那么片刻的回笼,就在他想拒绝时,却感觉后颈处被什么舔了一口,寒气直刺进骨头里。被这么一吓,他哪里还敢再拒绝,拿起纸笔飞快写了起来。

一开始,他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道人一看,直接起身就要走,让他留在这里被恶鬼吞噬。黄员外这才知道怕了,忙哆哆嗦嗦地写了好几张纸。

这回写完,道人看了后,冷笑道:“你还真是坏事做尽,侵占人田产就罢了,还卖□□女,怪不得这些怨鬼都跟着你。不过你是不是少写了一件,诬陷杨家大郎,霸占他的酒楼,难道不是你做的?”

“冤枉啊,”黄员外眼泪鼻涕齐掉,“这酒楼虽然在我的名下,但实际上却是我那兄弟林县尉的。当初是他看中了酒楼,所以才指使我让杨英欠下赌债的。后来杨英下毒的事,也都是他让人他心腹去做的,和我无关啊。”

“你说不是你,不过是片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行诬陷林县尉。”道人道。

“这是真的!当初那个被毒死的人其实已经病入膏肓,是他自己愿意吃药死的。他们家为此得了一大笔银子。去找他们的心腹就是住在东门口的刘大名,您抓他来一问就知道了。”黄员外道。

见他不像是在说谎,道人道:“何必抓他来问,你将你刚才说的写下来,再签字画押,到时候烧给阎君,阎君一阅就知是真是假。”

“好的好的。”

等黄员外写完,签字画押完之后,道人端着蜡烛来把那封认罪书拿在了手里,却没有烧掉,而是对着旁边道:“大人,口供已经拿到了。”

黄员外一看,却见从房间屏风后面走出好几个人来,这些人他认识一大半,最前面的,不是新上任的杜县令又是谁。

“你、你们……”他话没说完,眼睛一翻,厥了过去。

而杜县令则过来拿着证词一看,满意道:“做得好!今天辛苦你们了,刚刚那冷风吹得不错,我在屏风后面都感受到了寒意,也怪不得这姓黄的吓成这样。”

“这还是因为大人您和孙先生的神机妙策啊,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道人捧道。

一行人收了证词,没管晕倒的黄员外,自己结伴下楼而去。因为有喜事,杜县令更是道:“今夜我请大家去喝酒。”

这话赢得大家一片叫好。

等他们下楼梯时,却见云来客栈外面匆匆赶来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最前面那个正是孙鹤。

孙鹤一见到杜县令,连声抱歉道:“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路走错了,走进了死胡同里。我们应该没来晚吧,那姓黄的到了没?”

面对好友的歉意,杜县令却惊愕道:“胡说什么,你们不是已经来了吗?”

“怎么会,我们二十个人怕被人看到,特地坐了马车一起来的。”孙鹤道,“马车还在外面停着呢。

闻言,杜县令和道人不由相对而视,转身再看身后,除了跟来的随从,哪还有多余的人。

……

里水城,傅杳坐在轿子上,周围跟着一大群“人”朝着城外走去。

“既然你们替我报了仇,以后我可以允许你们在我的道观周围吸点香火。”傅杳道。

这话一出,众鬼皆高声道谢。

“观主,那位县太爷还欠我们一顿酒呢。”有鬼此时道,“我们可以喝了再回山吗?”

“是啊,他主动说请的,我们没有强迫他。”又一鬼道。

傅杳轿子不停,道:“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当然要说到做到。我允许你们明天日出之前回去。”

“多谢观主!”一群鬼高声谢道,“以后这样的事还请继续使唤我们。”说完,他们嘻嘻哈哈结伴去要酒喝了。

……

里水官衙内院,杜县令与孙鹤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谁也没有说话,就只继续喝酒。

等到四碟下酒菜吃完,两人都一脸醉意朦胧的样子。

“夜已深了,不如孙兄今夜与我抵足而眠?”杜县令邀请道。

孙鹤应邀道:“也好,我们也确实许久没促膝长谈过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进门,然后在床上躺下。

躺下后,房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孙兄,我觉得有点冷,要不我们再靠近点?”杜县令突然道。

孙鹤往他这边挪了挪,“确实有点冷,可能是太晚了的缘故。”

等凑近了后,孙鹤开口道:“杜兄,你怕吗?”

杜县令不答反问,“你难道不怕?”

“我们刚刚喝的酒没有一丝酒味。”孙鹤强行冷静道。

说到这事杜县令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原来你也没尝到,我还以为是我舌头失灵了。”

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和遭遇与自己是一样时,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等笑完后,孙鹤有些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遇到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杜县令道。

“你说以后还会再遇到吗?”

“不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以后还是别遇到了吧。”杜县令服了老,“我年纪大了,受不起这惊吓。”

他一想到在客栈的那一幕,就觉得脚心发凉。亏他还说这冷气是怎么吹的,那么逼真。原本不是逼真,而是根本就是真的。

两人促膝交谈了一夜,次日一早,杜县令立即让人把县丞和县尉请了来,当着他们的面重新审理杨英一案。

县尉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等到他见到黄员外的供词之后,就知大事不好。但是孙鹤已经连夜让人去把当年中毒而死的家人给带了来,分开审讯之后,发现这一家人的口供根本对不上。

接着当年给死者开药的大夫又冒出水面,坦言当年死者确实已经患上绝症。再接着,县尉的心腹也被抓了来。心腹是口风原本很硬,但是他在知道黄员外与死者家人已经招供之后,最后还是松了口。

证词俱在,又有往年的药方在,杨英的案子成功翻案。而林县尉因贪图杨家酒楼而陷害杨英,假公济私,杜县令当场当人把他给下了监狱,同时写了急件前去府城,听上峰发落此人。

……

杨英再次见到外面的阳光时,只感觉十分的刺眼。等好一会儿适应了之后,却见监狱外面空荡荡,一个接他的人都没。

他抱着牌匾一步一步朝着江月酒楼走去,半年不见,江月酒楼还立在那里,几番改名换姓,还是姓回了杨,可他此时却无半分欢喜。

等他回到酒楼,把牌匾重新挂上后,从前那些亲朋好友才接二连三来了,说他一个人吃了太大的苦头,他们愿意过来帮忙打理酒楼。

看着这些人嬉皮笑脸的模样,杨英二话不说,拿起旁边的长凳把他们全都给打了出去。

“以后不准再来,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杨英凶狠道。

等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他转身抬头看到挂在那的牌匾,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般,但最后又被他给逼了回去。

不能后悔,因为后悔无用。

江月酒楼就这样重新开张了起来,因为杨英被冤枉的事,里水的人大概是带了些同情的色彩,也渐渐开始光顾这家酒楼的生意。

杨英一改从前的跋扈,待客十分和气,虽然他们家的菜味道不算特别好,但生意也勉强能撑得下去。

“多谢您的光顾,欢迎下次再来。”再一次送客人离开,杨英准备去收拾桌子时,却见那客人看着他笑道:“我记得以前江掌柜也很喜欢说这句话,你们可真像。”

这话让杨英怔在原地。

这句是他想好好经营酒楼才特意对每一位顾客加上的,至于在哪听过他给忘了。

现在想来,原来不知不觉,他其实一直被继母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吗?

在杨英重新收拾情绪,把客人送出门时,却见门外站着一个眼熟的人。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了这人是谁。

“是你啊。那个给我送牌匾的学徒。”

赵兴泰看着眼前浮躁尽褪的杨英,点头道:“是我。你们酒楼还开张吗?”

“开的。”杨英手朝里一伸,“里面请。”

踏进酒楼,赵兴泰要了一壶茶,然后对杨英道:“不忙的话,我们聊聊?”

杨英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聊什么。”

“聊些你不知道的事。”赵兴泰道,“比如江掌柜的眼睛为什么会好,又比如,你为何会完好无损地从死牢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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