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传了话,那大胡子军官笑着回了几句,翻译说:“你这人很聪明,不过要先告诉我你是谁,车里装着什么东西,否则就地枪毙。”

黄向东连忙道:“这车上的都是日本关东军满洲第731部队的军人,他们专门研究细菌和生化武器,我的身份特殊,只能向你们的长官透露。”

大胡子听了翻译后,脸色当时一变,连忙让黄向东先把运输车后厢板打开,里面果然有好几十名日本军人。这些人看到苏军都吓得魂不附体,川岛清大叫道:“三条洋平,你到底在干什么?”

大胡子军官把手一挥,黄向东和司机被押上卡车,苏军士兵开着运输车在后面跟着。一个多小时后,车队来到苏军的临时指挥所,这里原是驻扎哈尔滨的日军兵营,现在苏军成了主人。黄向东被推到一间办公室内,有个戴大盖帽的苏联军官走进来坐在办公桌后面,从领章图案和脚上的高级小牛皮靴都可看出,这军官是一名上校。

他示意黄向东坐在桌对面,让翻译问黄向东的姓名和身份,并告知他叫久加诺夫,为苏联远东军某步兵旅的一名团长。黄向东从内衣里取出用油纸包着的近百张照片放在桌上,道:“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共延安情报部派到关东军满洲第731部队的间谍,我必须面见东北抗联军的周保中将军,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另外,运输车上的人都是重要战犯,千万不能放走一个!”

久加诺夫拿起照片看了看,恐怖的内容让他皱起眉,显然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他笑着说:“周保中的军队三年前就已经被收编到苏联远东军8461步兵特别旅,你难道不知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黄向东怕对方说他是骗子,连忙又补充说731部队是个人间魔窟,十几年间杀害过不少人,也包括苏联人。久加诺夫沉默不语,命令手下去联系周保中所在的部队。黄向东又提到,午夜十二点日军会派出飞机轰炸731部队本部,那里还有很多罪证,最好能立刻派人去查看。久加诺夫“嗯”了几声,显然没当回事。

次日上午九点多钟,两个人走进关押黄向东的房间,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穿着苏联军装,却是中国人,黄向东立刻认出正是周保中。黄向东自打从老黑山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现在看到周保中,觉得就像见了亲人似的。他扑上去抱住周保中,激动地说:“周将军,是我,我是黄向东啊!”

周保中却黑着脸,冷冷地问:“听说你早就叛变成了日本人的间谍,还害死吴法天,现在日本投降,你就想偷偷逃跑,是吧?”

黄向东大惊,“怎么这么说?吴站长被抓的事,我也是在凡塔季亚夜总会才得知,他并不是我害的啊!”

“你个狗汉奸,我干脆打死你算了!”周保中越说越气,伸手就要掏枪。旁边有人连忙按住他的手,对黄向东说:“我是中共松花江军区司令员卢冬生,你先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一遍,而且要告诉我们,怎样证明你的真实身份。”

无奈之下,黄向东把从吴站长找到他,一直到设计粉碎“如意计划”的事全盘托出,包括731部队杀害林美秀和活体解剖的残酷行径。

卢冬生和周保中听得身上阵阵发凉,卢冬生说:“老周,这事非同小可,看来得联系延安情报部的人才能知道真相,而且对那四十多名日军战俘也要严加审问。”黄向东连忙把川岛清他们所有人的姓名、职务和在731部队中干过的事都详细写下来,交给卢冬生。周保中和卢冬生都曾在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进修过,苏联军人对这段经历比较容易认可,就像一个从清华大学毕业的外国人,中国人自然而然会觉得比较靠谱。

两天后,在黄向东焦急的等待中,卢冬生和周保中终于来了,后面还跟着久加诺夫,三个人脸上明显都带着喜悦和微笑。周保中紧紧握住黄向东的手,激动地说:“黄向东同志,我、我错怪你了!”

“延安方面有消息了吗?”黄向东急于知道结果。

卢冬生笑着说:“延安情报部的同志给我们回复密电,说你是中共情报部插在日本731部队的尖刀。你凭一己之力粉碎了日本人妄图毁灭中国的细菌战计划,你是人民的大英雄!”

黄向东激动地流下眼泪,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卢冬生说:“别激动,你在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苏联方面想把那四十多人送到伯克城进行严格审判,可那些人嘴很硬,什么也不说,只承认自己是731部队的勤杂工、杂役和清洁工之类的小角色,说那些军官不是感染病毒就是早已逃跑,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当然有,”黄向东恨得牙根发痒,“我会用他们经常用的办法对付他们!”

久加诺夫问:“他们经常用什么办法?”

一张去了被褥的木板床,川岛清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牢牢绑在床的四角,丝毫动弹不得。那四十几名日本军人站成两大排,久加诺夫、周保中和卢冬生坐在另一侧,身后站着翻译和两名苏联军医,两旁还有十几名持枪的苏联士兵,大家都看着黄向东手握一柄锋利的瑞士军官刀慢慢走到床前。

除了碇常重,整个731部队黄向东最恨的就是川岛清——杀害桐君的直接凶手,731部队的生产部长,也是日本战争狂人中残忍又懦弱的典型,这个仇必须得报。川岛清躺在床上,用力挣扎着问:“三条洋平,你、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黄向东掏出一张照片,抬手放在川岛清脸前,问:“记得这张照片吗?”

川岛清看了看照片,不明就里,“这、这不是部队里的解剖实验照片吗?”

“左边这个人是你吧?”黄向东指着照片说。

川岛清点了点头,“是我,怎么了?”

黄向东冷笑道:“那你知道这个被切掉乳房的年轻女大学生是谁吗?”

“不知道。”

“她叫桐君,是我的未婚妻。”黄向东说。

川岛清大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向东说:“还记得当初碇常重总怀疑我是间谍吗?其实他是对了,我不是日本人三条洋平,我是中国人,名字叫黄向东!”

川岛清和对面那几十个日本人都傻了眼,他们互相看看,大眼瞪着小眼,到现在才知道这个刚升为中佐的三条洋平居然真是中国间谍。黄向东对他们说:“你们这些人都做过什么,我很清楚,既然你们死不承认,那我就用你们最熟悉的方式来帮助你们记起曾经做过的事吧。”说完他解开川岛清的上衣,露出胸膛和肚腹,再举起军刀。

那些苏联士兵神色紧张,有的人还低声抗议,久加诺夫站起身,“我不同意用这种残酷的方法来逼供,这样得到的供词是不真实的!”

黄向东严肃地说:“上校先生,我的用意不在逼供,而是想让你们看到事实真相。之前我已经说过,用各国犯人进行活体解剖是这些杀人狂的日常工作,可你们不相信,现在我会用事实来证明,希望你们不要打断我。”

他把军刀轻轻贴在川岛清肚子上,川岛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受到这种待遇,他吓得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三条洋平,快放开我,你不能对我这样,你这个魔鬼!”黄向东没理他,手上一用劲,刀锋捅进川岛清的小腹。川岛清大声惨叫,黄向东胳膊拉动,刀在川岛清肚子上开了个裂口,鲜血像涌泉似的喷出来。

久加诺夫等人虽然都在枪林弹雨中洗礼过,但根本没见过这么残酷的场面,脸全都吓白了。当黄向东在川岛清的惨叫声中把他的肠子掏出来时,好几名苏军士兵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呕吐起来,久加诺夫脸色煞白,身体颤抖,卢冬生和周保中也看不下去了。而对面那四十几个日本人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似乎对这种场面并不很害怕。

“看到了吧?”黄向东对久加诺夫说。久加诺夫等三人都很清楚,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场面还能保持冷静,那也只有一种解释——司空见惯。

黄向东把川岛清的肠子再塞回去,如果不是为了留活口写供词,他就直接把川岛清的心、肝、肺全都掏出来了。塞完肠子,黄向东用手一指冈本耕造,“冈本耕造,出列!”

冈本耕造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黄向东指了指从军医处弄来的缝合针线,“请你把川岛清部长的肚子缝好。”

“不不不,我哪里会缝?我只是部队里的清洁工啊!”冈本耕造连连摆手。

黄向东哼了一声,“是吗?好吧,那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把川岛清抬下去,把冈本耕造抬上床绑好!”在翻译的帮助下,几名苏联士兵勉强答应,走上前去解捆着川岛清手脚的绳子。

冈本耕造吓得跪在地上,“三条君,不要啊,我缝,我缝!”他手忙脚乱地拿起缝合针线,颤抖着开始穿针。

黄向东说:“你的手可别总是这么抖,要是缝得不合格,我照样会开你的膛!”冈本耕造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把线穿在针上,开始给川岛清肚子上的切口进行缝合。没打麻药就缝合,川岛清疼得一个劲儿地惨叫,那声音比鬼哭还难听。说来也怪,冈本耕造平时解剖活人无数,基本都麻木了,可今天亲手操作自己的顶头上司却不停地在流冷汗,两腿也一直在抖。但专业毕竟是专业,不到十五分钟,冈本耕造就把川岛清肚子的裂口缝得整整齐齐,再用消毒水清洗伤口,最后敷上止血药。

久加诺夫冲军医点了点头,苏联军医走上前仔细查看川岛清伤口的处理情况,然后回来对久加诺夫说了几串俄语。旁边的翻译说道:“军医说这个人的缝合技术非常高超,就算在莫斯科医学院,有这种水平的专家也不多见,简直就是一个外科手术的艺术家。”久加诺夫、卢冬生和周保中三人互相看了看,答案再清楚不过,清洁工可没有这种能力。

黄向东指了指那群日本人,“这里有很多人都会绝活儿,之前他们不好意思说,但我估计现在你们再审问,他们应该能给你们带来不少惊喜了。在731部队的十几年,他们至少解剖了三千多名囚犯,有中国人、朝鲜人,当然也有很多苏联人,我亲眼见过他们解剖活着的苏联俘虏,还在监狱楼里强奸苏联女囚犯。”

那些刚呕吐过的苏联士兵听了这话,都愤怒得眼睛通红,好几个人哇哇怪叫,上前操起枪托就去砸冈本耕造。久加诺夫连忙阻止,又下令把这些日本人全都带出去。黄向东说:“可惜最大的恶魔石井四郎逃跑了,但这个川岛清是731部队的第二号人物,杀人如麻,掌握的机密也最多,等他把伤养好再仔细盘问,千万别手软。”

久加诺夫和卢冬生大喜,连忙命人把川岛清抬走。卢冬生说:“我们会把这件事上报到中共中央和共产国际。我已经安排好,今天下午就护送你乘火车去陕西,那里有专人带你到延安去。”

延安城西北不到二十里地有个叫枣园的院落,是原陕北大军阀高双成的家宅,里面种着很多枣树,因此而得名。自从中共中央根据地搬到这里之后,就改名叫“延园”了。

黄向东在中共社会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延园,一名叫白梅的年轻女共产党员热情地接待了他。八月末的天气正炎热,白梅把用凉水镇过的西瓜、油糕和果馅等当地特产都堆在黄向东面前的桌子上,一个劲儿地让他尝。

“谢谢,谢谢,共产党的女干部都这么漂亮吗?”黄向东边吃西瓜边问。

那女共产党员收起笑容,板起俏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听李部长说你这人特别好色,今天算是见识了。”

黄向东涎着脸笑道:“白小——白同志,我在日本军队里卧底一年多,每天都在说谎,压力太大了,到今天才敢说点儿实话,你多担待吧!”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梅虽然讨厌他的轻浮,但有人夸自己漂亮毕竟是好事,脸拉得老长,心里却十分受用。她说:“路途遥远,你先上炕睡一会儿吧,李部长要下午才回来呢。”

“好,我想问个事,能见到毛主席吗?”黄向东坐在炕头,小心翼翼地问。

“真不巧,前天下午几位中央领导人刚走,他们跟美国大使赫尔利还有张治中将军一起坐飞机去重庆和蒋介石谈判去了。”白梅回答。

黄向东白激动了一阵,心想这扯不扯,大老远来趟延安,还没见到毛主席。白梅认真地说:“黄向东同志,我是社会部的人事科长。听情报部的李部长说,你独自潜入日本满洲731部队这个魔窟近两年,不但粉碎了日本鬼子想用细菌打败中国的计划,还解救了哈尔滨领事馆地下监狱不少革命同志,其中就有我表哥呢,真谢谢你了!”

“啊哈,没什么,小事一桩,有机会请我吃两顿涮羊肉就行!”黄向东把手一挥,满脸骄傲相。白梅“扑哧”笑了,她看出黄向东是那种油嘴滑舌又没正经的典型,但这人说话幽默,会讨人高兴,再加上智勇双全,还救过她表哥,心里又有几分喜欢。

两人正聊着,有人搀扶着一个中年妇女慢慢从外面走进来。黄向东看到这中年妇女,手里的半块西瓜扔在地上,从炕上弹起身飞奔到妇女面前扑通跪下,抱着她大哭,“妈,老娘啊,儿子想死你了!”

中年妇女正是黄淑凤,她看到儿子就在面前,早就站立不稳,两人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白梅的眼圈也红了,她自幼丧母,看到别人母子相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黄淑凤摸着黄向东的脸,说:“瀛子,你变瘦了,也黑了不少,这白头发咋还多了呢?”

“妈,儿子没事,你看你白头发也多了。”黄向东含泪抚摸着母亲鬓边的白发。黄淑凤抬手就是一嘴巴,“还不都是替你操心操的?这一年多我几乎天天睡不好觉,老梦见你被日本人发现,给活活打死……”她说不下去了。

黄向东不快地说:“妈,你不能老咒儿子死吧?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你不想抱个大胖孙子?”

黄淑凤把眼一瞪,“咋不想?你妈天天都想这个事!现在好了,日本鬼子服输了,你也得安安稳稳找个姑娘成家了吧?就找个像白同志这样的好姑娘。”说完她看了看白梅。白梅神色慌乱,脸上通红,连忙尴尬地把头转过去,“黄大娘,您别拿我比啊。”

“嘿嘿,我看也行。”黄向东打蛇随棍上。

“行什么行?你可别乱说话!”白梅又板起脸。

这时门外有人说:“怎么不行?我看你们俩就不错!”大家扭头一看,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人风度儒雅,像个搞后勤工作的。白梅可算有了救星,连忙说:“李部长好!黄同志,这位就是中共中央情报部部长!”

黄向东早就听说此人是鼎鼎大名的“龙潭三杰”之一,连忙上前鞠躬。谁知这位姓李的情报部部长把他扶起来,倒给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黄向东同志,你虽然不是军人,却抵得上一个师的力量;你虽然不是英雄,却做了很多英雄都无法完成的事。我代表全中国人民感谢你!”

这让黄向东无所适从,不知道说什么好。白梅在旁边羡慕地说:“连李部长这个情报专家都这么说,看来你还真挺厉害的。”

黄向东叹了口气,“其实无非是我有个日本双胞胎兄弟而已,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并不是我有多么聪明勇敢。其实我是个很怕死的人,在731部队里我也无数次想过要逃走,如果不是吴站长的鼓励,我可能早就开小差,当逃兵了!”

李部长对白梅使了个眼色,她扶着黄淑凤和其他人退出房间,再把门关上。谈起在731部队的经过,双方间谍战的较量时,李部长道:“如意病毒被秘密运到富锦县,但具体藏在什么地方,至今还没打听出来。吴站长被土肥原贤二设圈套抓住,已经英勇牺牲了。他和林美秀、铃木光佑,还有东乡村外的农妇王巧珍一样,都是为了中国人民而献出宝贵生命。但同时假密电配合真密码本,也让土肥原安插在情报部的日本特务‘白马’现出原形。你在凡塔季亚夜总会传递出来的情报非常及时,那个‘白马’名叫奈良骏,是中日混血,和川岛芳子一样,都是土肥原精心培养出来的金牌特务,潜伏在情报部六年多,居然骗过了我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抓到了就好。”黄向东说。

李部长道:“我们在日本军队高层也安插有间谍,他就是之前你在北平日军纪念大会上看到的武田毅雄。他原名王毅雄,小时候被父母过继给在中国经商的日本人武田先生,在日本长大,十六年前被中共发展为秘密党员,现在已经做到日本特高课少将参谋长。”

黄向东大惊,“原来他也是间谍!”

李部长笑了,“‘白马’的最初情报就是他传递给我们的,他和钱壮飞一样都是高级人物的心腹亲信,土肥原到目前为止还很信任他。间谍工作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渗透,就看谁更精明、更灵活。”

黄向东感叹不已,忽然想起两个人来,“那个‘六指神’和他妈妈‘小神婆’呢?”

“哦,他们俩接替了老吴的位置,现在中共驻哈尔滨交通站工作,凭着飞镖和双枪,打了不少漂亮的硬仗。”李部长点燃一根纸烟。

“那还不错。对了,李部长,‘如意计划’彻底粉碎,小日本也投了降,731部队的罪证都被石井四郎弄到日本去了,我的任务是不是也应该算正式结束了?”

李部长点点头,“你的功劳很大,我已经上报党中央,准备给你记一等功,但你还不是共产党员,这个功就没法发给你。”

黄向东连忙说:“那我可以入党嘛!”

“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李部长哈哈大笑,“先填入党申请书吧,到时候我会在主席面前替你多说些好话,告诉他你为党做过的事。”

“太好了,顺便再给我介绍个老婆吧。”黄向东得寸进尺。

李部长嘿嘿笑了,“那得看你的个人表现。这几天没什么事,你有机会可以主动点儿,白梅人不错,配你小子是绰绰有余。”黄向东大喜,连忙不停地道谢。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在延安小半年过去,已经到了1946年年初,世界局势不断地发生变化。土肥原贤二被日本人交出,以首席战犯的身份被远东军事法庭处以绞刑,川岛芳子也被枪毙,山田乙三关押于苏联监狱,战犯冈村宁次成了蒋介石的军事顾问。石井四郎这个老狐狸却因为把731部队的医学研究资料提供给美国人当赎金,结果逃脱了战争审判,在日本国内逍遥法外。川岛清等人仍然被苏联人关押在伯力城,继续接受审讯,因为有黄向东收集的照片为证,这些人后半生基本要把牢底坐穿了。

到了1月10日,国共双方签署《停战协定》,在美国人的介入下,三方各出一人成立军事调处执行部,共同商议两党大事。在李部长的建议下,黄向东以军调部中共第12执行小组副组长的身份来到北平打探消息。

临走时他找到白梅,说要到北平执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俗话说,自古女人爱英雄,经过五个月的相处,白梅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的男人。她性格倔强,思想保守,十分讨厌黄向东爱泡女人的本性,但黄向东经常寻机找她,两人谈天说地,倒也很投缘,所以一直犹豫不定。在得知黄向东又要去做情报工作时,她竟然心生牵挂,心里面空落落的,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提醒他一切小心,自己照顾自己。

黄向东到了北平,与国民党军统局局长郑介民和军调部美国代表罗伯逊都见了面。郑介民身为国民党最大的特务头子,对黄向东曾经潜伏到日本军队高层的经历也有耳闻,于是私下派人和黄向东联络,或喝酒或跳舞,又送汽车,又塞金条美元。黄向东早就料到对方定有所图,便话里话外流露出对共产党不太满意的想法。

对方果然上了钩,立刻说出郑局长想要策反他为国民党效力的意思。黄向东假装犹豫不定,暗中发密电给李部长,提出有机可乘,征求李部长的意见。李部长仔细考虑后同意了他的请求,并授予他自行决断的权力,同时为了保密,不再设联络接头人,只须向李部长一人负责。

快到春节了,天气冷得出奇,这个城市的气氛却变得大不一样,很多人在路边摆摊卖起了对联和福字,这在伪满时期是没有的。小孩子手里捧着冒热气的烤地瓜,被父母带着蹦跳而行。偶尔也会有外国人好奇地买上几个烤地瓜来吃,哈尔滨这座国际城市仍然有很多外国人乐于生活在这里。

身穿黑色毛呢大衣、脚蹬意大利皮鞋的黄向东站在松花江边,看着很多老百姓把抓到的伪满警察塞到江面上的冰窟窿里,心中感慨万分。伊纪牡丹、吴站长、林美秀、农妇、铃木光头、碇常重……他们在眼前一个个浮现,又一个个逐渐消失不见。

为了配合新的潜伏任务,他被中央社会部任命为中央情报部驻北平交通站站长,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国民党军统北平站情报处中校副处长,成了名副其实的双面间谍。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中央领导人曾经问他,如果不希望再做间谍,就可以带着老娘回到东北,从此过平淡而安全的生活。但黄向东经过几天几夜的考虑,仍然选择了这条路。他深深感觉到,人如果有机会能做英雄、做大事,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能让很多人活得更幸福,要比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更重要。没经历过这些事的人,是很难有这种感悟的。

黄向东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乡河,转身慢慢戴上黑呢礼帽,钻进路边的福特轿车,对司机说:“去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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