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程驰下楼来。

和苏家人一起吃过絮絮叨叨、热热闹闹的晚饭,程驰跟着苏淼进房间。

走到房门口,他踟蹰了一下。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大约是预备班或者初一吧,以为自己已经长大的年纪,不好意思再进女生房间了。

两家的房子都是零三室,户型完全一样,苏淼的房间在他卧室正下方,十五六个平米,形状完全相同,布局也差不多,五尺床两面靠墙,窗前是书桌,旁边一个小书柜。

苏淼的房间很干净,没有太多鸡零狗碎的东西。

只床上一个半人高的史努比公仔,还是那年生病出院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

从外观上看,这屋子和他自己的也没多大不同。

不过程驰还是觉得有股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是洗衣液还是沐浴露,似乎又都不像,每次靠近苏淼的时候都能隐隐约约闻到,现在他好像突然跳进了这种气味的海洋里。

程驰忐忑不安,眼睛不敢乱瞟。

不过尽管他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薄荷绿底白条纹床单的一角。

苏淼把书桌左边堆的几叠书搬到床头柜上,用纸巾擦了擦玻璃台面,又去客厅搬了张椅子来。

房门半开着,隐隐传来客厅电视的声音:“强韧秀发,和美丽强人的力量……”

苏淼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周围一瞬间静下来。

程驰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了圣诞玻璃球里,喘不过气,快乐得昏了头。

“你觉不觉得有点热?”苏淼拿起遥控器对着空调“嘀”一声。

电机运转的声音仿佛在造氧,程驰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先写各自的作业。

苏淼把作业本和习题册全翻出来摊在面前,像清宫戏的皇上翻牌子,点了点英语练习册:“就你吧。”

她的英语向来不错,学得轻松便有兴趣,初三暑假就把牛津书虫系列的第六级都读完了。

刷刷刷地写完最拿手的一门,她有些得意,侧过头看看程驰。

“老是叫你补课怪不好意思的,我帮你补英语吧。”

程驰正在做物理题,头也不抬:“省省吧,就你这臭水平。”

苏淼自尊心有点受伤,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修长的脖子上。

她注意到他的喉结动了动,觉得很有趣,手贱想用笔去戳一戳,忍住了。

“哎,你知不知道,喉结英文叫adam’s apple?”苏淼有心显摆自己的半吊子词汇量,“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驰又动了动:“不想知道。”

苏淼只当没听到他的意见,生硬地接上:“因为亚当偷吃禁果被上帝抓住,一着急苹果核卡在喉咙里,就变成了喉结。”

程驰嗯了一声,没捧场:“别臭显摆了,少说废话多做作业,做完了讲今天的。”

苏淼觉得无趣:“程老师你真没劲。”

“呵呵,你最有劲,再考不及格更有劲。”程驰冷笑。

“又来打击我!”

冷不丁想起今天化学课的遭遇,她也没心思开玩笑了,乖乖地翻开数学作业本。

一时间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和呼吸声。

程驰今天的呼吸声好像有点重。

苏淼意识到,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程驰的数理化好,作业做得飞快,等苏淼的时候他就靠在椅背上看最近新买的布光教程。

房门突然打开,“啪”一声,天花板正中间的吸顶灯亮起来。

“大灯也不开,台灯那么暗要看坏眼睛的,”顾招娣托着一盘西瓜走进来:“休息一下,吃点水果。”

“谢谢阿姨。”程驰连忙起身接过来放在书桌上。

西瓜去了皮,果肉切成块,上面插着一把牙签。

“跟阿姨客气什么,要吃什么跟阿姨说,当自己家一样,”顾招娣笑得眼角细纹皱成了一束,“我们苏淼学得怎么样?下次能前进几名吧?”

“才补了两天,老妈你急什么!”苏淼不满道。

程驰笑着道:“肯定可以的,上次是因为没预习好,发挥失常了。”

“是的呀是的呀!”顾招娣找到了知音,“我们淼淼其实很聪明的,幼儿园里老师教的儿歌学一遍就背得出来,她是不用功,只要她肯用点功……”

“好了好了,老妈,别妨碍我们发功了。”苏淼把顾招娣往外推,回头发现程驰在憋笑,更尴尬了。

顾招娣被女儿推了出去,讪讪地走回电视机前坐下。

“两个孩子有没有好好做作业?”苏益民压低声音问道。

顾招娣笑着点点头:“女儿总算知道上进了,我就说小驰是个好榜样。”

苏益民毕竟是当爹的,对全世界的男青年有种天然的不信任,看着谁都像在觊觎他闺女,哪怕闺女是个小胖墩。

“他们两个到底大了,老是玩在一起……”苏益民吞吞吐吐道。

“喔唷苏益民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龌蹉!”顾招娣炸了。

“轻一点轻一点……”苏益民心虚地朝小房间张望,“好了别说了,这不是女儿大了么,我们班级里就有学生早恋的,还不止一对……”

顾招娣被他说得有点动摇,可一想女儿和程驰的样子,又觉得很荒谬,推了推老公的脑袋:“苏益民你想太多了,他们两个小朋友懂个屁,谁家早恋一天到晚做作业的?”

说着说着自己深信不疑,嗤了一声,拿鸡毛掸子掸起电视柜上的灰来。

苏淼理科作业做得抓耳挠腮,不时咬咬笔杆。

程驰从书上抬起眼:“做不来的先空着,一会儿给你讲。”

说完拿牙签插了块西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苏淼也馋了,刚朝盘子伸出手,被程驰“啪”地打了手背:“晚上吃甜食,今天都白跑了。”

她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好不容易等她把学校的作业做完,程驰把她空着的题扫了眼,大概知道她的薄弱环节在哪里,先把基础知识点细细讲了一遍,然后再教她做题的方法。

撸完作业已经快九点了,顾招娣又给他们端了牛奶来。

苏淼把作业本舂舂整齐塞进书包里。

“今天补哪门?化学?”程驰问道。

“物理吧。”苏淼耷拉着眼皮。

“刚刚看你化学题目空得最多,不要补补吗?”

“反正我高考不会选化学,还不如省下时间给别的。”苏淼闷闷不乐道。

“高一才开学,现在就放掉一门也太早了。”程驰苦口婆心劝她。

“我从初中化学就差,”苏淼皱皱眉头,想了想,摆事实讲道理,“就算选理科我也选物理,综合卷才三十分,化学占分更少了,无所谓的。”

“嘁,你初中物理好是因为钱老师长得帅,别以为我不知道,德性!”程驰笑道。

苏淼被他说破,恼羞成怒:“老钱帅什么,还没你帅!”

“程老师谢谢你啊三水同学,”程驰拿习题册扇她头顶,“把‘还’字去掉行不行?”

程老师往脸上扇了扇风,接着道:“说真的,化学得分点多,物理都是大题,你这么粗心很容易一丢一大坨……”

“反正我不要选化学,程老师你更年期吗?怎么啰里八嗦跟我妈一样。”苏淼撇撇嘴,眼角有点泛红。

“三水,”程驰注视着她的侧脸,“你没事吧?”

苏淼避过脸偷偷揉了揉眼睛,把物理书翻到第二章:“没事,你给我讲物理,讲完了好睡觉。”

苏淼觉得自己和化学大概真的八字不合。

从上一次的罚站事件开始,田胜利好像盯上了她。

答不出问题,罚站;背不出反应式,罚站;弯下腰捡瓶修正液,罚站。

苏淼经常一站一堂课,虽然不好迁怒别人,但是每次徐冉在化学课上睡觉,田胜利就变本加厉地找她的茬。

开学一个多礼拜,苏淼算算倒有一大半化学课是站着上的。

起初也觉得委屈耻辱,慢慢的也就有点麻木了。

说什么人往高处走,其实人和万事万物一样,顺流而下才是自然状态。

她不断安慰自己,只要熬到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科,到时候就可以告别可恶的化学,也告别针对她的田胜利了。

这天田胜利不知怎么憋了一肚子邪火,走进教室扫了一眼徐冉的座位,果然又看到一个黑油油的后脑勺,心头火又往上蹿高了三丈。

他把一叠改好的作业往讲台上一拍,抽出一本作业,一个“苏”字还没落地,苏淼已经自觉地站了起来。

“看看你做的什么作业!一错错一大半!”田胜利气急败坏,把本子一摔。

按理说这时候苏淼就该自觉站到后排去了,可今天她破天荒地站着没动。

她虽然对化学敷衍,但是作业还是认真完成的,没把握的题还会拿去问程驰,根本不可能错一半。

田胜利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拿她当出气筒使呢。

做不出题罚站,她认,考试不及格罚站,她也认。

可是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找,是可忍孰不可忍。

“田老师,您看看清楚,我到底错了几道题?”苏淼破罐子破摔,反而特别镇定。

教室里落针可闻,连徐冉都醒了,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田胜利翻开一看,确实一大片红叉,心里疑惑,再一看封面上的名字,原来是把人弄错了。

他理亏,可面子上又挂不住,越发恼羞成怒:“你有本事别考十七分!”

苏淼简直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折服了,心里翻个白眼:“田老师,考几分才有资格坐着听课?”

田胜利刻薄地笑出声:“六十分都考不满,还硬气得出来!”

“这么说考六十分就可以了?”

田胜利教了那么多年书,扔出去的粉笔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没被学生直接顶撞过,气得眼睛都红了:“有本事你考考看!考得到算你本事!”

“考就考!”苏淼也被激起了气性,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个八,“六十算什么,再饶你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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