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晓雨和麦宇翔的那次关键性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医院里一切如常。李桂芬老太老家的人来过一趟,没有多问就把遗体带了回去入土为安了。只是413病房一直空着,但就如同这刚刚空出来的尸体冷冻柜,它注定不会一直空下去。

春意一日浓似一日,这天清晨,一脸慈祥的温佟和正在院子里晨练,悠然地打着一套二十四式陈式太极拳。

一辆银色的轿车驶来,停在温佟和家门前,车上下来的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心理医生麦宇翔,他手里提着一大包食物走过来,远远地向温佟和问好,道了声“院长早!”

温佟和一笑,说:“哦,小麦啊,这么早就来了?”

他收了太极拳,气运丹田之后,改为甩手。

麦宇翔已经走到近前,说:“今天淼淼去体检,我买了她喜欢吃的早点。”

温佟和很满意地笑笑,说:“噢,好啊好啊,她刚起来一会,应该梳洗好了吧,不过我关照她动作尽量要慢。现在正处于身体恢复的关键期,一点马虎不得呀。”

麦宇翔赞同的点点头,说:“体检回来我会把早点热一热在让她吃的。”

温佟和一笑:“好,年轻人这么细心可不容易。”

麦宇翔说:“您放心,我会把淼淼照顾好的。对了,我把您的那份也买了,您先回去吃吧。”

温佟和继续甩着手,摇摇头,说:“不了,我习惯了,去医院食堂喝玉米粥,顺便看看伙食。”

麦宇翔恭维道:“如今像您这样每天深入基层的领导越来越难得了。”

温佟和哈哈一乐,说:“我当了将近二十年院长,这医院就是我的家,我就是个大家长呀!”

麦宇翔由衷的说:“是啊,这是我们全体员工的福气。”

温佟和故意板下脸,说:“小麦啊,我这老头子可是不吃马屁这一套的噢。”

麦宇翔一笑:“院长,我说的是真心话。哦,淼淼去体检,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温佟和继续摇头,说:“不了,我习惯了每天散步上下班,10分钟的路,锻炼锻炼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着,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拿起放在台阶上的公事包,拍了拍,又转身对麦宇翔说:“好了,你进去吧。”

麦宇翔点头:“您走好!”

温佟和背向麦宇翔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麦宇翔转身兴匆匆地上台阶,伸手按门铃。就听见里面有人应道:“请进吧,门没锁。”是温佟和家的保姆孙妈的声音,麦宇翔就推门进了屋,看到温淼撅着嘴正在跟孙妈发脾气,孙妈正拿出温淼的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劝温淼穿上,麦宇翔进来,温淼只走神看了他一眼,继续着和孙妈“对抗”。

孙妈说:“淼淼,院长特别叮嘱的,你身体还虚弱,快穿上吧。”

温淼还是一副不满的表情,说:“天气已经不冷了,我还穿成这样,多难看呀!”

孙妈只得转过头,对麦宇翔说:“麦医生,还是你来吧。”

麦宇翔一笑,说:“交给我吧。”说着就走进屋,把手里拎着的食品交到孙妈手里,接过了羽绒服,叮嘱孙妈道:“我们一小时后回来,还麻烦您做完给我们吃,少放些盐。”

孙妈说:“好唻,知道了。”说完便转身去厨房了。

麦宇翔这才走到温淼身边,专心对付这个大小姐,他把衣服一展轻轻披在了温淼的身上,说:“蛮漂亮的,谁说难看我跟谁急。”温淼扭过脸不看他,但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却还是故意一挥手把羽绒服打落下来,说:“不穿,就是不穿!”

麦宇翔本也没打算一次成功,便使出了第二招,说:“好吧,你不穿啦,我也不穿了。”说着就开始脱自己的外衣,刚脱到一半就煞有介事的打了个喷嚏,把外衣整个脱下来,他就把外衣仍在椅子上,接着脱他雪白的衬衫……

温淼终于把持不住,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他,说:“你个坏人,赶紧穿上吧,我还要去体检呢,耽误了时间,我饶不了你。”

麦宇翔在温淼脸上亲了一口,又放开她,得意的说:“这就对了嘛?不要跟心理医生玩心理战术。”

温淼在他弯下的背上狠狠捶了一拳,却显得心花怒放。

不一会儿,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绒帽子,围着厚厚围巾的温淼已经站在门口。她撒娇的伸开双臂,等着台阶下的麦宇翔拥抱。麦宇翔一笑,很默契的抱起她,紧走两步,把她塞进了汽车。

麦宇翔的轿车很快驶入医院大院,在靠近主楼后门边的位置停下车。麦宇翔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温淼缓缓下车,现在她脸上更加了个大大的口罩,把大半张脸盖住了。麦宇翔小心呵护着她,朝楼内走去。不时有路过的医护人员朝麦宇翔和温淼微笑致意。一身寒冬装扮的温淼与周围都是春装的人们走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一进主楼大堂,温淼就不耐烦的把口罩扯了下来,大口呼了口气,说:“憋死我了!”

麦宇翔劝道:“还是戴上的好,医院里病菌更多。”

温淼一嘟嘴,说:“都是你,让我裹得像只粽子,难看死了!”

麦宇翔一笑,耐心的说:“忍一忍吧,现在是关键时期。今天检查情况良好的话,就可以自由一些了,乖噢。”

两人说着,进入电梯。有几位病家随后想跟进来,被麦宇翔礼貌阻拦住,歉意的说:“对不起啊,请等下一趟吧。”

电梯门一关上,温淼就钻进了麦宇翔的怀里,说:“宇翔,我害怕……”

麦宇翔把她搂紧些,安慰道:“不怕,有什么可怕的?”

温淼娇声说:“我害怕乘电梯,最近晚上老做恶梦,有两次就是电梯里撞到鬼……”

麦宇翔双手搂住了温淼的腰,温柔的一笑,说:“放心吧,有我陪着你呢。”

温淼叹道:“你总这样说,可我晚上做梦的时候,你又陪不了我。”

麦宇翔低头吻了一下温淼的额头,说:“这样吧,我们早点登记结婚,这样的话,我就能天天晚上陪着你了。”

温淼给了麦宇翔一记香拳,娇嗔道:“你这算是求婚吗?好像不够正式哦。”

麦宇翔顺势搂紧温淼,温淼踮起脚跟顺势凑了上去,两人的嘴唇渐渐靠近……

电梯门却忽然开了,护士吴欣瑶冷不防看到了这对男女拥吻的一幕,似乎没来由的显得怒不可遏,气得端在手里的药盘都在抖动,也不跟他们打招呼,只是冷冷的看着麦宇翔。

麦宇翔看见吴欣瑶,也吃惊不小,他赶紧退避温淼的热吻。跟温淼说:“到了,到了……”

温淼见到外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停止亲热,恢复了她平时高傲骄纵的神情,挽着麦宇翔走出电梯,没有朝吴欣瑶多看一眼。

吴欣瑶目送麦宇翔和温淼沿走廊远去,脚下像生了根,满眼委屈的站在原地。电梯门眼看就要关闭了,夏晓雨刚好经过,替她把电梯按住,又轻轻推了推吴欣瑶,问道:“欣瑶,你怎么啦?”

吴欣瑶醒过神来,说:“……没,没什么。”

夏晓雨看出她有些不对头,又问:“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吴欣瑶敷衍潦草的点点了头,说:“是呀,没错,……大姨妈来了,第二天了,浑身乏力麻烦死了,我想回宿舍睡一觉,……晓雨,麻烦你帮我顶半天班吧,求求你了。”

夏晓雨有些为难道:“可是,我答应要陪晨晨去买衣服的。”

吴欣瑶恳求道:“哎呀,晓雨,求求你了。”

夏晓雨无法,只得说:“好吧。”

吴欣瑶忙把怀里的药盘递给夏晓雨,进了电梯。

一身名牌的贵妇林芗从大堂向电梯走去,她脸上化了厚厚的浓妆,但仍掩盖不了眼睛之下的暗影。林芗手上拿着一叠单据,身后有个小伙子帮她拉着一只巨大的LV行李箱,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问一下路。正好,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夏晓雨端着药盘迎面走来,林芗看到了她,似乎觉得很眼熟又一时不太确定,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来,挥挥手,试探的问:“夏晓雨?!”

夏晓雨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也没能认出这个童年的邻居,问道:“你是……”

林芗爽朗的笑了,说:“我是林芗啊,认不出来啦?”

夏晓雨还是没想起来,问:“林芗?”

林芗启发道:“羊角辫,胖姑娘……”

夏晓雨终于开窍,亲热道:“哎呀,变化太大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芗叹了口气,说:“……唉,我住院来了。”

夏晓雨关切的问:“哪里不好?”

林芗用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高耸的胸脯。

夏晓雨玩笑道:“怎么?胸坏了?”

林芗也笑了起来,说:“哎呀,是心!不过,你在这就好了,我就放心了,你看看我的病房怎么去?”

夏晓雨接过林芗手上的单据,熟练地浏览了一遍,说:“真巧,就在我的病区,走,我领你去病房。”

夏晓雨说完就立刻转过身去往回走,所以,林芗没能看到她脸上突然闪现的担忧。此刻,夏晓雨心里已经一团乱麻,因为她看到林芗的病房一栏赫然写着:413!

自从两周前李桂芬老太死后,夏晓雨对这间病房就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姐姐夏雪算起,接连死在这间病房的病人已经有四个了。所以,医院的工作人员和住得久的病人都私下里议论,这间病房招了鬼气,很不祥。也不是没有人跟温佟和提过此事,但都被他驳斥了回来。没想到,新住进来的病人竟然是自己的同乡,要不要告诉她呢?还是先不要说,她也许只是来做检查,并不是真的有病,又何必让她担心呢?夏晓雨犹豫着。

413病房的门被夏晓雨推开,林芗和拉箱子的一脸朴实的小伙子随后进来。

林芗接过箱子对小伙子说:“你回去吧。”

小伙子憨厚的一笑,说:“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我随叫随到。”说完,小伙子对夏晓雨笑笑,谦卑地离开,随手关了房门。

林芗对一脸好奇的夏晓雨说:“刘刚,公司的司机。”

夏晓雨问道:“你现在是大老板了?”

林芗苦涩的笑了笑,说:“大老板是我前夫,我不过拿了点股份,衣食无忧而已。”

夏晓雨同情的点点头,不再问什么了。林芗却继续说:“表面风光而已,”双手捂住心脏部位,做出一副怨妇的表情接着说,“里面是一颗破碎的心,所以等着动手术,弄不好就……唉,命苦。”

夏晓雨安慰道:“还好啦,只要不做心脏移植,在我们医院看来,都是小手术。”

林芗打开箱子整理东西,夏晓雨在一旁帮忙。

林芗随口问道:“晓雨,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自从你爹妈出事以后,你和你姐姐夏雪就搬走了。”

夏晓雨说:“嗯,我们去跟我姥姥住了。后来姐姐工作了,又结了婚,我就也跟着搬到这边来了。”

林芗打趣的说:“是谁这么有福气,一下子就消受了你们姐妹两个天仙似的美人儿?”

夏晓雨脸一红,扑过来,说:“再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就咯吱起林芗来,林芗连连求饶,说:“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可是你的病人,再这样我要犯病了,你可是要负责的。”夏晓雨这才停住手,继续帮着整理行李。

林芗又问:“你怎么样?结婚了吗?”

夏晓雨说:“还没有。”

林芗叹了口气,半是对夏晓雨说,半是自言自语,说:“晚点结婚没什么不好,看准点,现在好男人太难找了。”

听她这么说,夏晓雨心头莫名的想起自己的姐夫来,又忽然想起了麦医生,她轻笑了一下,低头从林芗的衣服里挑出一件还算保守的睡衣扔给林芗,说:“我对男人没什么感觉,换上吧,住院方便些。”

林芗把睡衣放在了一边,说:“等等吧,先歇会儿,这么说你是对女人有感觉喽?”

夏晓雨脸涨红,又朝林芗伸过两只手,说:“看来你还是不老实,看我再撕你!”

林芗笑了笑,却忽然又显得很忧郁,说:“开句玩笑啦,苦中作乐。……哎,晓雨,要做心脏手术,我还真的挺害怕。”

夏晓雨见她这样,也不免心里沉重起来,安慰她说:“放心,我们医院心脏外科是最强的,不会有问题。”

林芗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哎,你姐姐呢,她好吗?”

夏晓雨低头默默地说:“她已经去世了。”

林芗凑过来握住了夏晓雨的手,问:“她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

夏晓雨眼圈红了,说:“脑癌,四个月前去世的。”

林芗一把将夏晓雨搂在怀里:“哦,可怜的晓雨!”夏晓雨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是怎样一种伤心呢,即是姐姐又像妈妈的人就这样去了,真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一般,那时候她还在卫校读书,姐姐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她便回来日夜守在姐姐的身旁,却偏偏在她最危重的时候病倒了,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出现了一段空白,每次试图回忆就头痛欲裂,姐姐就像凭空消失了,躺进了市郊公墓的一座写着她名字的墓碑之下,而留下她夏晓雨成了这个不幸的家庭留存世间的最后的孤苦伶仃的一个。

在B超化验室的外面,麦宇翔正独自坐着,无聊地翻着一本医学杂志打发时间。

顾振生推门从化验室出来。麦宇翔赶忙起身问道:“顾医生,情况怎么样?”

顾振生面无表情地说:“好啊,非常好,比预想的还要好!”

麦宇翔的神情放松了些,说:“是嘛?!”

一个护士进来,跟顾振生说:“主任,温淼的片子好了。”

顾振生立刻接过片子,挂在灯箱前,这是一张大号的胸腔负片。麦宇翔忙凑上前去看。

护士说:“主任,我先去了。”顾振生没有答言,护士离开了。

这时候,温淼的声音从化验室里传了出来,“阿麦,快进来,帮我弄一弄呀!”

麦宇翔忙不迭地推门进了化验室——

“来了来了……”

顾振生全神贯注地盯着温淼的片子看,一只手不由得探向片子中的心脏部位……他看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身后温佟和走了进来,他也仔细的看着片子,不一会儿,温佟和用手指点着片子问:“怎么样啊?”

顾振生回过神,微微转头,说:“啊……院长,检查好了,温淼和小麦在里面。”

温佟和急切地压低嗓音,又问道:“情况好吗?”

顾振生反常的从他冰冷的厌倦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非常好,愈合的好得不能再好了。”他指着片子,继续说“您看!因为血型和性状都相配,所以虽然心脏的愈合稍微慢一些,不过还是在正常的可控范围之内,比上次检查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太担心,平时注意控制情绪上的波动,做好保养,应该会很快康复的。”

温佟和再次凑近仔细看片子,点点头,感到心满意足,拍了拍顾振生的肩头,说:“老顾,辛苦你了!”

顾振生又客气的笑了笑,便坐下来开药方。

温淼和麦宇翔从里屋出来。这两个人看到温佟和,都很亲热。

温淼喊了声:“爸爸!”麦宇翔则称呼为:“院长!”

顾振生此刻已经恢复了冷冰冰的常态,抬头说了句,“该叫岳父了吧?”听这话的说法像是玩笑,可听这话的语气又像是在嘲讽,温佟和和麦宇翔都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温淼到底还是不谙世事,低下头害羞了一会儿,率先打破僵局,对麦宇翔说:“我同意你改口,先叫伯父怎么样?”

麦宇翔立即改口,恭敬地称呼了温佟和一声:“伯父!”

温佟和一乐,显出非常高兴的表情,说:“好好,非常好!先叫伯父。淼淼呵,记住,你要好好谢谢顾医生,是顾医生妙手回春,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温淼立刻笑着对顾振生说:“谢谢你,顾医生!”

麦宇翔也说:“顾医生,今晚我做东,请您去香满楼吃饭,略表谢意。”

顾振生客气的一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再说这些天我也很忙,院长,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向您汇报呢。”

温佟和说:“吃饭事小,哪天都行。不过老顾,我真的是由衷地感谢你!这不是吃几顿饭送送礼物就能够报答的。”

顾振生没有接温佟和的话题,他拿起处方交给麦宇翔,说:“麦医生,这是近阶段温淼需要用的药,你去楼下药剂房帮她配一下。”

麦宇翔结果处方单,说:“好的,谢谢!”

温佟和对温淼说:“淼淼,我带你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

温淼看了一眼麦宇翔,说:“我和小麦去配药吧。”

温佟和一乐,说:“就一会儿都舍不得?跟我走吧。”

温淼对麦宇翔说:“你可快来啊。”

麦宇翔点点头。

温淼挽住父亲的胳臂,回头跟顾振生道了声再见。顾振生已经坐回椅子上,生硬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复。等温佟和一行人离开,顾振生关了门,回到温淼的片子前,继续出神的看着这张心脏的X光负片图像,他表情慢慢的痴了,那颗心脏在他眼前渐渐鲜活起来,有了血液的奔涌,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冠动脉……心脏抽送血液产生的跳动声噗咚噗咚,一声比一声强劲,渐渐充满了真个房间——顾振生突然跌坐在椅子上,表情痛苦地将片子捂在了自己胸口……

医院六楼,麦宇翔刚刚从药剂房按顾振生的处方单给温淼抓了药,正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与下面嘈杂的诊疗区相比,这里清净了不少,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可不知为什么,麦宇翔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他自言自语道“职业病”。这时电梯门开了,没有人,他走了进去,按了一下关闭键——突然,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闪了进来,她手持一把手术刀,拦在麦宇翔面前。

麦宇翔大惊失色,定睛一看,竟然是重症病区的护士吴欣瑶,她冲进电梯,把手术刀一下顶在麦宇翔的腰部。

麦宇翔强作镇定,压低声音说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吴欣瑶的表情从没想现在这样令人望而生畏,她冷笑道:“开玩笑?我像开玩笑吗?!你敢轻举妄动再喊一声,我就要当场把你的肾脏捅个窟窿!你那位高傲的公主如果看到,恐怕她那娇贵的心脏就会‘啵!’”她比划了一个爆炸手势,“爆裂吧?!啊?”

电梯门在吴欣瑶身后关上了,麦宇翔喘着粗气问道:“你想怎么样?”

吴欣瑶冷冷的说:“先去你办公室,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敢动一下,你试试!”

第十一层到了,吴欣瑶像押犯人一般带着麦宇翔来到他走廊深处的办公室。

麦宇翔开锁进门,吴欣瑶紧贴他进屋,进屋后,吴欣瑶用后脚跟狠狠地一踢把门关上了,然后用手术刀杵了杵麦宇翔,说:“锁上。”麦宇翔听话的把门反锁上了。他刚一转身,吴欣瑶就一把夺过麦宇翔手上的袋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药盒撒了一地。

麦宇翔转身气狠狠的看着吴欣瑶,又本能的躲避着她手上的手术刀,喊道:“喂,你疯了吗?”

吴欣瑶眼泪在眼睛了打转,也喊道:“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两个人怒目相视,好在精神科的墙壁和地板是经过消音处理的,即使里面杀得天昏地暗,外面也什么都听不到。

麦宇翔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抚吴欣瑶道:“欣瑶,我是喜欢过你,我们有过一段美好回忆,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不懂事,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吴欣瑶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忽然觉得他十分的滑稽,哈哈笑起来,好一阵子,才说:“少跟我来你从国外学的那一套,我连你怎么吃屎都知道,你说,你现在不年轻了,我也不觉得你懂事!你回国有一个多月了吧?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是瘟疫吗?”

麦宇翔真诚的说:“对不起,欣瑶,我承认我做得有些过份,但我确实没想伤害你。因为我现在跟温淼在一起,我爱她,我不想让她有什么误会……”

吴欣瑶冷笑:“哈,那个半条命有什么好爱?你只想着她,那我怎么办?”

吴欣瑶扭动着扯开白大褂的衣襟——她的白罩衫之下全身赤裸着只穿了一套性感的内衣,把她骄人的身材穿衬得更加火辣。她步步紧逼,冰肌雪肤,玲珑有致的胴体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她的美是如此带有侵略性,麦宇翔感到他的脑袋有些眩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里,只能步步后退。

吴欣瑶用空出的左手在自己的酥峰上轻轻一抹,用挑逗的声音说道:“我不美么?你干嘛这么紧张?我的脸,胸,腰,屁股,那点不比她好?你都见识过的,不是吗?”

她当然很美,而更为贴切的一个词,应该是性感,也许当初麦宇翔就是因为这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吧。

吴欣瑶一步步吧麦宇翔逼到办公桌边,麦宇翔向后半下着腰,被吴欣瑶的小腹紧紧抵住,一股温软的气息从他与吴欣瑶紧贴的肌肤传遍全身,他感到自己旺盛的荷尔蒙开始翻涌,血液也开始汇聚,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抵抗多久……

麦宇翔局促的说:“对不起,就算你什么都比温淼强,可我跟你早已经分手了,请你面对现实好不好?我不想伤害你,真的。”

吴欣瑶紧逼上前,和麦宇翔脸对着脸,一双愤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有那么一会儿,麦宇翔甚至以为吴欣瑶马上会用她手里的手术刀给他致命的一下,却没想到她只是叹了口气,眼神中一时充满了伤感,说:“你真是太现实了,问问你的良心吧,你是爱温淼,还是爱她当院长的老爸,帮你成名成家,圆你的当官梦、发达梦,你的良心,你的那些甜言蜜语都让狗吃了么!”

麦宇翔一把推开吴欣瑶,说:“随你怎么想都行!我们已经结束了。”说完,麦宇翔蹲在地上将药盒一一捡回大袋子,不再理会吴欣瑶。

吴欣瑶被推了个踉跄,这却像是把她推醒了,她又恢复原本恶狠狠地样子,她站定后用手术刀指着麦宇翔一字一顿地说:“麦宇翔,你给我听着,这事还没完,我给你机会回心转意,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光是你,甚至这医院狼心狗肺草菅人命的事也多着呢,你想顺利从老温那里接手,就怕到头来,你接了一个手雷,哼!”

说完,吴欣瑶将她所有的怒火摔在了门上,踏着铿锵的脚步快速的离开了。

随着那一声巨响,麦宇翔不由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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