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凉州开始养殖, 银子是如流水,一笔一笔的批下去,全靠谢记商号南方出海贩来的银子支撑了。

而柔鱼的生长周期在三到五个月, 运去北疆地带,用最有经验的塞外商队, 来回少说都得三个月。

谢宁的性子也随着经商慢慢沉下心了,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

如今小木车成了小胖丞的武器了, 坐在车车里,两只小肉脚这里蹭那里钻, 推着车车四处撞。

身后一串仆人都拿他没办法,周寂年唯一的小汉子,这是真的少爷。

就看他这么点儿大, 只大人膝盖那么高点儿, 推着小车车撞倒了椅子,撞柜子。

五斗柜上放着一个布娃娃, 是曹晓蝶给缝制的,线脚细密, 做工精巧, 五颜六色,很抓他这个奶娃娃的眼球。

他也不知道喊人来拿, 自家推着小车车去撞柜子, 柜子是实木的, 稳得很。

“嗙”一声, 撞出动静,震得布娃娃晃动了一下。

小敬丞昂着脑袋,“咔咔……”

倒退几步,蓄足了力又踩着软绵绵的步伐, 推车去撞,“哼哼……”

奶娘看懂他的意思了,过去碰着布娃娃问:“二少爷可是要这娃娃?”

她手刚挨着布娃娃,小敬丞就喊:“啊!嘎啊!”

奶娘松了手看他,小敬丞撅着小嘴儿,小眉毛横七竖八的。他撞上瘾了,人家帮他,他还不乐意上了……

“嗙!嗙!嗙……”接着就是撞柜子的声音。

小敬丞哈哈乐呵,“哼哼……嘎嘎……”

等布娃娃终于被他撞下来了,他拿小手一指,“呜哇!”

奶娘这此试着探手,他就不叫了,拿去递给他,他还不要,又指着柜子,“啊!”

“要放回去啊?”奶娘也被他逗乐了,带着笑问,手上将布娃娃比到柜顶。

“嗯!”小敬丞还回答上了。

就这样,上好的红松木制的五斗柜,硬是被周敬丞撞了几道印儿,他这会儿笑得很大声,晚上叫他爹胖揍一顿,哭的声音也不小呢。

等凉州第一批柔鱼成熟,俩奶娃娃也正式学走路了。

年底十二月了,俩奶娃刚过了周岁,因着夏日总带他俩去花园遛弯,所以养成了习惯。

屋里烤着火,暖暖和和的,小敬丞扶着软塌站起来,拿脚一点一点往前蹭,去的方向是门口。

婉姐儿坐在她大哥怀里,渝哥儿和她玩小游戏,是她还不会翻身的时候常玩的。

渝哥儿拿手握拳递到她面前,她努着小嘴儿拿软软的爪爪去抠,渝哥儿放水,顺着她的小力道张开手。

婉姐儿以为自己掰开了,露出小牙齿笑,“哼哼……”

渝哥儿也跟着笑,“再来。”

谢宁则一直盯着二儿子,从他爬去窗榻底下就盯着了,这会儿见他都要走去外间了,出声问:“丞儿,你哪去?”

小胖丞耳朵被棉花塞住了,装作听不见,嘟着小嘴儿看门口。

他小人家家四处打量一番,最后鼓起勇气举着小胖手,作投降状,颠颠两步扑去圆凳上扒着,还要朝门口去。

谢宁只好过去蹲在他面前,“外面都是雪。”

“冻脚……”拿手指点了点二儿子包的圆圆的脚丫。

“冻手……”拿手捏了捏他的热乎乎的肥爪爪。

“冻耳朵。”拿手揪了揪他小耳朵。

“啊!”小敬丞不乐意了,拍了拍凳子,跺了下小脚,喊完噘着嘴儿。

婉姐儿圆团团坐着,扭着大脑袋去看爹爹,抿着小嘴儿看哥哥发小脾气,沉默。

还跟爹发起小脾气了?谢宁扁着嘴看他,一直看他,不挪眼看他。

小敬丞一开始吧嗒吧嗒小嘴儿,然后眨了眨眼睛看地下,最后晃头晃脑躲着爹爹的视线。

“哼……”谢宁看他这心虚的小模样就发笑,一把抱起他回去烤火。

最后还是一个烤红薯平息了小敬丞跃跃欲试的雪中行。

……

但是冬天是漫长的,天天次次烤红薯,小敬丞只是小,又不是傻。

今日,谢宁撕了一圈儿红薯皮,烤熟的红薯冒着热乎乎的气儿,红瓤看着就很甜,他举着呼唤小儿子,“丞儿,吃烤薯了?快回来。”

小敬丞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撅着嘴儿,扒着门,“啊!”

烤薯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啦。

“啊什么啊?回来。”谢宁故作严肃。

小敬丞直接扭头不去看爹爹了,拿肥肥短短的小指头抠门缝,要不是被爹爹盯着,他还要伸舌头添木门呢。

谢宁另一捏书的手一点点收紧,“周敬丞。”

“唔嗯!”小敬丞被连名带姓的警告,只是点了点头敷衍爹爹,表示自己听到了。

屋外雪花飘飘,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雪,每间屋子房门禁闭,回廊偶有小丫鬟行走。

周府府外,周寂年下了马,马上有下人给撑了伞,周寂年解开斗篷帽子,边走边问:“宁郎在书房吗?”

“宁爷在正屋。”

周寂年没再说话,抬脚朝正屋去,刚上屋檐,就听见奶娃稚嫩的声音。

小敬丞被爹爹瞪着,还壮着胆子指门外,“唔哟!”

谢宁拿书拍了拍自己大腿,“回来,外面冷啊。”

小敬丞朝爹爹走了两步,跺了跺脚,试着咆哮来达到目的,“呜哇!”

谢宁看他虎头虎脑,憨里憨气的,差点儿没憋住笑,周寂年站门口听了听,拿手叩了叩门,“宁郎。”

秋莲连忙护着二少爷,去开了门。

“啊骂!”小敬丞颠颠扑去抱父亲大腿。

怕磕着儿子,周寂年就没躲,轻声哄:“进去。”

小敬丞抿了抿嘴儿,满眼期待昂着小脸,小爪爪紧紧揪着父亲的衣摆,还要哼唧撒娇,“嗯嗯!”

周寂年只好掐着他的小身板把他端起来,自己身上冷,原是怕冻着儿子,叫儿子这样一撒娇,只好上手了。

他进了屋,谢宁站起来,将手里的烤薯塞到他嘴里,帮他解了斗篷,递给身后的秋莲。

“这才多会儿?上完朝了?”谢宁看向窗外,隔着窗纸,看不出天气。

周寂年坐去软塌,秋莲和秋树端着火盆摆在他脚下。

“没上朝,皇上病了。”周寂年将小儿子放在腿上坐着,拿眼睛找他姑娘,然后看到他姑娘在床上睡得一脸香甜。

谢宁点了点头,也坐了过去。

庆元帝又病了,从入秋开始,断了好几次早朝。

小敬丞坐不住,踢了踢腿儿,小屁股左蹭右蹭要往地下滑,周寂年随了他,将他放到地上站着。

小敬丞就这样扒着父亲的膝盖,昂着头,“啊……”

原来是见父亲烤薯吃得香,他又馋了。

周寂年捏着烤薯喂他,他嘟着小嘴拿门牙抿啊抿,叫谢宁用指头点了下大脑门。

谢宁没好气的说:“你就气我,完完整整一个给你不要,非从你父亲嘴里抠。”

周寂年使坏,又捏着烤薯喂谢宁,意思是,你也从我嘴里抠。

谢宁旋他一个白眼,朝后缩起身子,作嫌弃状。

“哈哈……啊……哈哈……”小敬丞看的可开心,昂着大脑袋哈哈笑,还知道扥着父亲的衣裳不让自己摔倒,小爪把父亲的官服都捏皱了。

俩大人说话,眼里就没他了,他又悄悄朝门口蹭去,秋莲跟着他。

“中午喝羊汤吧,武宏毅从海外给我带了些叫胡椒的辛香料,说是冬日煮汤暖身子。”

武宏毅就是负责南方柔鱼商路的,原是和段家合作的,段家没落之后,就跟着谢宁讨生活了,很是靠谱的一个人。

周寂年点头,他很好喂养,夫郎给啥吃啥,“武宏毅这就回建州了?”

“回了,冬日酷寒,书信慢了些。”

“也好,再迟不安全。”

谢宁看夫君没有换下官服的意思,问道:“午后还出门吗?”

“出,去户部,不穿官服了。”周寂年身子暖和了,起身换下官服,粘人鬼小夫郎跟去帮他。

换好衣服,谢宁抱着官服,看到下摆被小儿子揪出来的印子,才扭头去看小敬丞。

周寂年也跟着看去,见小敬丞可怜巴巴站在门口,继续抠门缝,周寂年过去抱起他,“帽子手套取来。”

“是。”秋莲明白,老爷从不带手套,于是去拿了小手套、小碗帽过来,给二少爷戴好。

小碗帽里面蓄了薄薄一层棉花,还缝了两个耳罩搭下来,周寂年将耳罩垂下来的两根细绳绑在小敬丞下巴。

然后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儿子出了门,站在廊檐下,静静看雪。

谢宁过来给他披了一件斗篷,就去灶间吩咐开火了,他自己馋,要动手煮个胡椒羊肉汤。

胡椒,因为味辛辣似椒科,所以取名叫胡椒。

每年冬天,谢宁都会煮羊汤,他大儿子渝哥儿可喜欢羊汤配烧饼了。

……

今年过年,京城朝官都是乌云压顶,庆元帝病的严重了,但是迟迟没指哪位皇子代理朝政。

建朝以来,庆元帝就下令,立储不昭告天下,诏书藏于阁内,待他病危再宣读。

周寂年的户部,今年多了一项事务,西州闹饥荒,西州知府频频上报要粮食。

这事儿上一世没发生过。

周寂年的上级户部尚书也病重,字都看不清了,一切都得周寂年和户部右侍郎共同商讨对策。

全国调动粮食运往西州,路途运费是一笔大支出。闹荒就会出闹事,饥民开始朝粮食丰富的地方迁移,西州周边频发抢夺粮食,谋财害命的事故,所以还得调动兵部前去镇压,也得成功护送粮食到西州赈济百姓。

周寂年写计划都熬了几宿,但是饥民的生命,阻止烧杀抢粮的事情刻不容缓,只能在轻微的程度上省时省银。

计划书交上去之后,就过年了。

层层批下来,等实施,已经过完年,二月底了。

正巧谢宁凉州的海货整装待发了,谢宁下指令去换胡人的面粉和胡饼,三月出发送去西州。

他赚钱是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他夫君赚钱是为了庆朝百姓过上好日子,京城周家人知足,自觉日子不差,前者目的已经达到,同是庆朝百姓,谢宁想出一份力。

周寂年也支持小夫郎,他作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大的追求,单凭他的俸禄,养活一府不成问题。

至于说给孩子攒家底,在他这里不存在,授之以渔而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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