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荒谬的案子!”大熊警佐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因是刀伤,这点应该没错吧?”

“没错。这是解剖的结果。有验出一点安眠药、不过离致命量还差很多。”

“这个房子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鉴识课的人已经大致调查过十四号房。里面既没暗门,也没暗柜。十号房也一样。”

“天花板呢?”

“天花板也一样,是普通的天花板。不管是墙壁或天花板,如果全部拆开,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不过在现阶段还用不着这样吧。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过,不用调查一下天花板吗?如果有问题一定是出在那条绳子上。刀子上不是绑着绳子吗?”大熊大声插嘴说。

“这个家的人,除了金井夫妇,在十一点前后都有不在场证明。可是金井毫无动机,而且如果凶手的确在这群人当中,这么说有点像写小说啦,不过他难道不能事先动什么手脚,让刀子在十一点左右插到菊冈背上吗?只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嗯,这的确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

“是吧?对不对?这样的话,天花板就最可疑。我看问题八成出在那条绳子上。如果用绳子把刀吊着,等到十一点再让刀子掉到床上……”

“所以你认为天花板有问题?可是那个天花板只是普通的天花板耶。他们敲了半天也没发现那上面有什么机关。而且,你这种假设……这个嘛,有两个理由使它难以成立。第一个就是高度。那把刀子连刀柄都几乎完全插入死者体内。如果是从天花板落下来的高度,不可能插得那么深。不,就连能不能戳伤他都很难说。从天花板落下来的高度,可能会有点痛啦,不过那顶多像被蜜蜂叮了一下,然后刀子就会掉落一旁了。

“那么,如果高度再高一点呢?可是十四号房的楼上是大熊兄你睡的那一间,如果要把刀子刺得那么深,至少需要两层楼的高度才行。说句老实话,就连这样也不见得能戳死人呢。说到十四号房内能达到的高度,顶多也只能到十四号房的天花板上面,楼上十二号房的床板下面。这样的高度,刀子不可能插得那么深。”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还有一点就是毛毯。如果照你的推论,刀子应该会从毛毯上插下去,而且不是在背上应该是胸前。”

“可是他或许是趴着睡的。”

“就是啊。”

“我知道我这个推论太弱。我现在只能认为,这个屋里还潜伏着一个我们从来没见过的犯人。只有这个可能了。再怎么看,凶手都不在那十一个人里面。”

“这恐怕也很难成立。我们调查过所有没人住的房间。住宿的客人不可能包庇真凶。”

“这可不一定。”

“嗯,或许在他们的陪同下,把这个屋里所有的房间再检查一遍比较好,不过……”

“不,除此之外,或许这个屋里还有空间可以让人躲藏,最好仔细搜查一下。所谓的机关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这个屋子本来就很奇特,谁也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玄机。”

“恕我多嘴……”尾崎插嘴说,“照你这么说,这个家的主人滨本幸三郎,还有英子就变成共犯了。可是,如果就动机来考虑的话,滨本父女和日下、户饲,都是首先应该被排除嫌疑的人。不仅上田一哉的案子如此,就是菊冈荣吉的案子也一样。

“根据上田被杀时我们得到的资料,滨本幸三郎和菊冈荣吉并不是老交情的朋友,更不是自小认识的玩伴,两人相遇是在彼此都有个人事业之后。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也就是菊冈机轴和滨氏柴油公司的合作,才开始建立关系。这己经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但两人似乎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交情,这两家公司也没有发生特别激烈的摩擦。幸三郎和菊冈见面的次数也不到十次。会这样邀请菊冈到家里来玩,是滨本在这里建造别墅后才开始的。像这样的关系,实在不可能产生杀意。”

“他们的出生地也不同吗?”

“不一样。滨本是东京人,菊冈是关西人。两人身边大部分的亲友都可断言,这两人在创立公司前并不相识。”

“英子当然也一样喽?”

“当然。英子见到菊冈,除了夏天那次,这次应该是第二次。”

“嗯。”

“除了今年夏天,这次是第二次来访的还有日下和户饲,以及滨本嘉彦和梶原春男。他们的条件都一样,这次是第二次见到菊冈。就常识来考量的话,似乎没有时间可以让他们互相争执,产生杀机。”

“嗯,就常理、动机来说,刚才举出的这几个人可以排除,是这样没错吧。”

“从动机方面来说是这样。”

“不过,在我们处理过的案子,除了变态若以外,还没出现过没有动机的命案吧。”

“是啊。”

“刚才没有举出的人,有秘书小姐和部下金井夫妇,这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还有这个家的佣人早川夫妇呢?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点本来在昨天还没发现,其实大有关系。这是今天送来的报告。其实早川夫妇有一个二十岁的独生女,今年夏天,她在这里和来避暑的菊冈认识了。”

“噢!”

牛越和大熊的眼神有点变了。

“据说她长得白皙丰润,脸蛋很讨男人喜欢,不过我没拿到照片。需要的话可以向早川夫妇要。”

“还有呢?”

“那个女孩本来在束京台东区浅草桥一家叫Himiko的酒吧上班,今年八月也跑来这里玩。结果菊冈大概是对她产生了兴趣吧。菊冈喜好女色,认识他的人几乎都知道。”

“菊冈是独身吗?”

“没那回事。他有老婆和两个小孩,儿子要上高中了,女儿在念中学。”

“嗯,他还真厉害。”

“菊冈这家伙,似乎一面装出豪放磊落的样子,一面又有点阴险,公司里如果有对他不利的人,他表面上笑笑装作不在意,暗地里一定会狠狠报复。听说他就是这种个性。”

“当人家属下真可怜。”

“他对早川良江,也就是早川夫妇的女儿,那时好像也是这样子。在这里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他完全不动声色,可是一回到东京,好像就开始三天两头往酒吧跑。那家酒吧主要是做年轻人的生意,虽然看起来摩登,价钱并不贵,好像只有妈妈桑和良江在看店,现在菊冈公司的大董事长天天来光顾,当然一下子就被收服了。”

“有钱又有地位的老色鬼,难缠的程度恐怕仅次于坏警官。”

“据说那家伙的生活信条,是对女人不惜千金。”

“他还真有气魄。”

“真是了不起。”

“所以他大概撒了不少钞票吧。据说和良江的关系维持了一阵子,菊冈突然抽腿了。”

“噢?”

“根据酒吧的妈妈桑说,菊冈好像头上答应要买房子和跑车给良江,结果现在人却跑了,令良江很不甘心。”

“原来如此。”

“妈妈桑对于良江老是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大概也不太高兴。总之,良江是被甩了,她打电话给菊冈,菊冈也不接,就算找到了人,菊冈也说他不记得曾说过这种话。”

“后来怎样了?”

“良江就自杀了。”

“啊?死了吗?”

“没有,听说没有严重到会死。她服了安眠药,立刻就被洗胃洗干净了,大概是向菊冈撒娇的成分比较大。还有,据妈妈桑说,发生那种事,她可能也觉得很没面子吧。”

“嗯,那现在呢?”

“这个嘛,她的身体好不容易康复了,正在无事闲混时,上个月初竟又出车祸死了。”

“死了?”

“这是单纯车祸,跟菊冈无关,可是早川夫妇却不相信,认为女儿是被菊冈杀死的。”

“我想也是。毕竟是独生女嘛。这件事滨本幸三郎知道吗?”

“大概不知道吧。他大概只知道早川夫妇的独生女出车祸死了。”

“原来如此,玩也该有个分寸哪。不过,早川夫妇既然在这里,菊冈还好意思大摇大摆的来吗?”

“那是因为滨氏柴油公司的董事长亲自邀请,他无法拒绝吧。”

“真是可怜。我明白了,原来早川夫妇有杀菊冈的动机啊。昨天那家伙还闷着不说呢。那他们对上田呢?”

“这方面就很奇怪了,早川夫妇照理说应该绝对没有杀上田一哉的动机。他们和上田的接触,应该只有在这里的两次。”

“嗯,对菊冈有动机,对上田没有。这就怪了。而且在菊冈命案中,他们可说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算了,先不管了。关于金井夫妇杀菊冈的动机,有什么情报吗?”

“也有,是类似妇女周刊那种八卦消息。”

“噢?”

“金井道男在公司是属于菊冈派,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他在菊冈身边效力十几年,刮风下雨都毫不懈怠,才获得今天的地位。关于这一点,金井刚才自己所说的大致都没有错,问题是出在他老婆初江。”

“他老婆?”

尾崎似乎故意要吊胃口,点起一根烟。

“她是菊冈介绍给金井的,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初江以前好像也是菊冈的情妇。”

“又来一个啊?”

“这家伙还真行。”

“这大概是天性吧。”

“真是败给他了。金井知道这件事吗?”

“这就难说了,这种事很微妙,表面上装作不知道,搞不好早已察觉了。”

“这么一来,该怎么说呢?金井就算察觉到这一点,真会为此引起杀人动机吗?”

“我认为很难。因为金井若失去菊冈这个靠山,他在公司里就跟‘稻草人’一样。有菊冈才有金井这个主管。而且他就算是察觉到那件事,也已经过了时效,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照理说,他应该会一辈子咬紧菊冈不放,让他用钱来补偿。如果杀了他,岂不是亏大了?假设金井非杀他不可,否则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会怎么做呢?他应该会先设法接近公司内别派的人,为失去靠山后留个退路,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他自始至终都是菊冈的跟屁虫?”

“是的。”

“原来如此。”

“如果就利害关系来考量,很难说金井有杀死菊冈的动机。”

“他老婆呢?”

“我认为他老婆做不出这种事。”

“金井对上田呢?”

“这点也和之前的调查一样,没有特别亲密的来往,我看恐怕没有什么动机吧。”

“接下来是相仓久美。”

“她是菊冈的情妇,这在公司己是公开的秘密。可是久美也是靠着菊冈才有今天,如果杀了他,对她也没好处吧。就算她有杀人的理由,她也应该选择菊冈快抛弃她的时候再动手,可是现在菊冈还非常迷恋她。”

“那他和良江的事,是和跟久美交往同时进行吗?”

“应该是。”

“佩服,佩服。”

“他还真勤快。”

“可是,比方说,久美有没有可能因为某种缘故,故意来当他的秘书,以便杀害他?”

“应该不可能吧。久美是秋田县人,从小她和父母就都没有离开过秋田,菊冈似乎也没有去过秋田。”

“嗯,我都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早川夫妇有动机是吧?至于上田命案,没有人有动机,是吗?再加上这次的密室杀人又特别麻烦。大熊兄,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简直是前所未见的荒唐事件。老色鬼在看起来绝对无法从外面操作的密室中被杀,又找不出任何人有杀人动机。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偏偏在杀人时间又和警察一起待在会客室。我认为只有一件事该做,就是拆掉十四号房的壁板和天花板。我想应该会有秘道吧。那个暖炉附近最可疑,秘道一定就在那里面。顺着秘道,就会发现秘密小屋,第十二个人——搞不好是什么小矮人——就躲在里面……不,我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我看也只有这个可能吧。如果是小矮人,即使狭小的地方也能躲藏,还可以沿着细小的秘道爬行。”

“那个暖炉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根本不能生火,只放了一个烧瓦斯的暖气,所以也没有烟囱。我敲了半天,也详细调查过接合处,没发现任何机关。”

“牛越兄,那你有什么看法?”

“嗯……尾崎,你觉得呢?”

“我认为一切都应该从逻辑上来做判断。”

“我也有同感。”

“两桩杀人命案,在两间密室中发生。换句话说,凶手是为了杀人,而

制造出两间密室。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十号房的案子中,被杀的上田手腕上,不知为何缠着绳子,地上的铅球也接着加长的绳子。而这次的十四号房命案,凶手和菊冈发生争执推倒了桌子和沙发,凶手的确留下进入室内的痕迹。因此所谓的密室,应该都是杀人之后刻意做出来的,我认为应该这么推论才对。”

“嗯,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这两件案子,尤其是十四号房,上下门闩和门把的按键锁,这三道复杂的门锁都好好的锁着。如果房门有隙缝也就罢了,偏偏十四号的门实在做得很好,上下左右毫无缝隙,而且门正好嵌在内侧的门框,所以更不可能有隙缝。这么一来,只剩下从那个墙壁高处二十公分见方的换气孔操作绳子之类的可能性。偏偏在门附近的地上、柱子附近,完全没有掉落钉子或曾经钉过钉子的新洞,我特地仔细检查过了,丝毫没有用过这种方法的痕迹。”

“嗯……”

“难道那个翻倒的沙发和桌子,也和布置成密室的方法有什么关联吗?”

“谁知道。而且,为什么凶手非要布置成密室,也是一个问题。应该不会有人笨到戳背后自杀吧?”

“是啊。不过,假设沙发和桌子是制造密室的小道具,可能是利用这两样东西倒下时绳子牵动门上锁之类的方法。这样的话,就绝对需要牢固的绳子。然后再把绳子从那个换气孔收回去。牛越兄,你说昨晚曾经敲过十四号房门是吧?”

“敲门的是滨本。”

“那是几点左右的事?”

“大约十点半左右。”

“那时墙上的换气孔有没有垂着绳子?”

“没有。因为里面没人应声,我下意识的看了墙上的换气孔一眼。什么也没有。”

“我想也是。因为那时菊冈应该还活着在睡觉。可是大约三十分钟后菊冈就死了,而且十一点三十分还有三个佣人从附近经过。他们好像没注意到换气孔,不过就常识来判断,那时绳子应该己经收回去了。那个换气孔很高,就连踩着床头小桌都看不见屋内,所以凶手如果不使用踏脚台,绳子就必须垂得相当长才行。可是附近就有人经过,即使没有经过房门口,也不大可能就这么垂着吧。”

“这么说,凶手在十一点十分就必须迅速处理完毕,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是的,这是碰巧佣人在十一点三十分去地下室,可是事前不见得预料得到,平常佣人早就应该回房了。弄不好,说不定会被人看到正在拉绳子,如果按照这个计划,就会变成这样。所以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更早动手,因为拖得越晚,佣人到地下室的机率就越高。”

“嗯,如果说我到门前时人已经被解决掉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

“可是,如果照这个计划,应该在物理上可以决定凶手。因为十一点这个犯案时刻是确定的。这时如果有人能避开大家去十四号房,那就只有九号房的房客了。”

“嗯,就是啊。这么一来,十一点这个时刻就有问题了。而且这个计划本身就大有疑问变数很多啊。”

“如果是我,就不会用这个计划,不过如果是我,一开始就不会有杀人的念头。”

“我认为还有一点必须考虑。”

“嗯?”

“那就是凶手事先设计好,能让刀子在十一点时插到菊冈背上。如果真的办得到,那么凶手就算悠哉的和警察玩撞球,或是和刑警喝酒,也没有关系。”

“嗯,关于这点,我也想过了。”大熊叫道。

“可是,这要比用绳子制造密室更困难。就算凶手想在事前准备好这种机关,不说别的,他根本进不了屋子。再加上十四号房本身是个普通的房间,也没办法让他这么顺利的设下机关吧。房间角落的书桌上整理得很干净,顶多只放了墨水瓶和钢笔、纸镇,书架也毫不凌乱。据我所知,滨本也说书的位置没有改变。暖炉右边墙上有个订做的衣柜,那里面也毫无异常,门是关着的。

“如果真要说到异样,就是这个房间椅子特别多。角落的书桌用椅是推进桌子下面的,还放在老位置没动过。还有暖炉前的摇椅,这似乎也在平常的位置。接着是会客用的两把椅子和沙发,床铺也等能是一种变形长椅,即使不算上这个,总共也有五把椅子。我在想,会不会是用这些椅子搞出什么把戏?不过,会客用的两把椅子,位置似乎也没怎么改变。

“撇开这个不谈,这个房间除了菊冈,其他人还真不容易进去。因为十四号房没有备用钥匙?不晓得是没多做,还是搞丢了,或是滨本自己神经质,坚持书房只做一把钥匙,总之可以确定绝对没有。唯一的一把就在菊冈手上。今早也在菊冈脱下的上衣。袋中找到了。”

“那他如果不小心把钥匙留在房间,随手关上房门,那就糟了。”

“不,这点倒不用担心。门开着时即使按下门把中央的按键锁,把门关上,据说也不会锁住。这时门锁好像会自动解除。”

“原来如此。”

“不管怎样,菊冈在这里的期间,好像一出房门就会把门锁好。大概是把钱摆在房间里吧。这点除了早川夫妇,还有好几个人可以证明。”

“原来如此,那就不可能有人事先进屋埋伏喽。”

“是的。如果是别的房间还有可能,平常空着时由早川夫妇管理两把钥匙,有客人来时,剩下的那把备用钥匙就交给英子。总之,十四号房属于特别状况,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让最有钱的人住这间吧。”

“伤脑筋。”

“当着会客室那些人不好说,其实若要我来下结论的话,可说己经束手无策了。就像大熊兄刚才说的,实在找不出犯人。那十一个人里面根本没有凶手嘛。”

“嗯……”

“不只是这次的事件,就连之前的上田命案,搞不清楚的事也有一大堆。首先是没有脚印的问题。关于密室,因为用的是那种小锁,或许还有办法解决,可是那片雪地完全保持着原状。不管是主屋的出入口或屋子周围,就连十号房阶梯上的雪,全都完好如新。如果这个家的人和日下没撒谎、昨天他们踏乱之前看到的雪,绝对是‘处女雪’。这是一个问题。再加上日下晚上看到的两根棒子,还有那个叫什么高雷姆的人偶。还有,对了,牛越兄,上田命案是发生在二十五号深夜,那天白天那具人偶是否在隔壁的三号房,你不是说要去确认一下,结果如何?”

“的确在。滨本说他二十五号白天还看到人偶坐在三号房。”

“是吗?那果然是凶手在杀人前才拿出去的罗?慢着,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去看一下隔壁的人偶。”

人偶已经送回天狗屋。尾崎走出了图书室。

“所以说,我想十号房的案子搞不好也不是从外面的房门进入的。那个房间的换气孔是朝着这个主屋开着的吧?说不定是从那个孔操作什么玩意。”大熊又发话了。

“可是,那个孔开在墙上很高的地方。”

“要不然八成也是秘道,或是这一类的机关。”

“牛越兄,”尾崎回来了,“那具人偶的右手缠着绳子呢。”

“什么?”

“你自己去看。”

三人争相冲出图书室,来到天狗屋的窗边一看,果然在窗边伸腿坐着的高雷姆右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绳子。

“这只是无聊的‘障眼法’啦。回去吧,我可不会这么轻易上当。”牛越说。

“是凶手干的吧。”

“应该是吧,鉴识课的人早就把这个人偶送回来了。不过,这家伙也太小看我们了。”

三人回到图书室原来的座位上。

“回到刚才的脚印,如果那是用什么机关消除掉的,我认为那未免太没有意义。这次的菊冈命案,己经大致可以确定凶手就在这个家里。换句话说,如果他本来就预定接着要杀菊冈,那他杀上田时就没必要特地消灭足迹了。”

“是这样吗?算了,如果是又怎么样呢?”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足迹,而且是透过某种机关,从这个屋里干的……”

“这些我刚才就说过了。”

“可是这样的话,那个人偶该怎么解释?他自己飞到空中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即使事后确定凶手就在这个屋里,从足迹这点上也可以发现很多事情。首先,可以知道是男鞋或女鞋。从步伐大小也可以判定身高和性别。如果步伐像女人,鞋子却是男鞋,就可以认定拿着男鞋的女人有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消掉足迹当然对凶手比较有利。”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陷入瓶颈的刑警一起应道。门小心的打开了,早川康平弯着腰站在门口。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谢谢你。”

门快要关上时,牛越毫不顾忌的说:“早川先生,菊冈死了你满意吗?”

早川脸色发白,两眼睁大,可以看出他握着门把的手在用力。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认为我跟他的死有关?”

“早川先生,你可别小看警方,我们己经查出令媛良江的事。为了令媛的丧礼,你应该有去东京吧。”

早川顿时肩头一垮。

“你到这边坐着吧。”

“不,我站着就好。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叫你坐下。”尾崎说。

早川惶惶然走到三人面前,拉开椅子。

“上次你也是坐在这张椅子上,隐瞒了这件事。一次也就算了,反正事情己经过去了,不过你如果再犯一次,又想跟我们来这套,老实告诉你,这对你可没好处噢。”

“刑警先生,我不会再那样了。上次也是,我本来想说的,话都己经到喉咙了。不过菊冈死了或许我该说,但上次是上田先生、就算我特地说出来,我也不致于有嫌疑。”

“那今天呢?菊冈已经死了喔。”

“刑警先生,难道你们在怀疑我?我要怎么下手?我女儿死的时候,我的确很恨菊冈。我老婆也一样,因为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点我不否认。可是我既没想过要杀他,就算想也办不到。我一直在大厅,根本进不了房间。”

牛越一直盯着早川的眼睛,就像从钥匙孔中窥视他的脑袋似的。一阵沉默。

“菊冈还在会客室时,你也没进过十四号房吧?”

“没那回事。小姐也吩咐过,有客人来住时,绝对不可以进客人的房间,而且我又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嗯,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就是外面那个仓库,今天早上梶原去拿脚架和斧头,那个仓库没有上锁吗?”

“是锁着的。”

“可是今早我看他去时好像没拿钥匙呀?”

“那个仓库挂着的是对号锁,只要数字转对了就会开……”

“是皮包型的对号锁?”

“是的。”

“那个数字每个人都知道吗?”

“家里的人都知道。要告诉你数字吗?”

“不用了,有需要时我会再问你。也就是说,除了客人之外,就只有滨本先生、小姐、梶原,还有你们夫妻这几个人知道,是吗?”

“是的。”

“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了?”

“是的。”

“行了。你转告大家一声,我们三十分钟之内就下去。”

早川看来着实松了一口气,立刻就站了起来。

“那个老头在上田一哉命案有充分的机会动手。”门关上后尾崎说。

“嗯,可借没有动机,这是致命的弱点。”牛越略带讥讽的说。

“在条件上是可能的。若夫妻共谋更容易下手,因为管家往往比主人更清楚整个家。”

“关于动机方面,可不可以这么想?也就是说,凶手本来就打算杀掉菊冈,可是上田是他的保镖所以必须先把上田干掉……”

“这太没说服力了。如果照你的说法,杀死上田那晚,同时也是杀死菊冈最好的机会。菊冈只有一个保镖,又被赶到只能从屋外进出,就像仓库一样偏僻的地方,这是杀死菊冈最有利的状态。他应该毫不犹豫的杀掉菊冈一个人才对。不管怎么说,上田还年轻,又干过自卫队,体力很好。菊冈则己经年纪大了,又那么胖即使早川也能对付他,根本没必要特地杀掉上田。”

“可是上田知道早川良江的事,说不定凶手是怕如果不封住他的嘴,以后会很麻烦。”

“这也不能说毫无可能啦,不过这样的话,他应该更担心金井和久美才对吧。因为菊冈和上田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熟络,菊冈不可能先告诉上田吧。”

“那倒也是。”

“总之,如果是早川夫妇干的,那十四号房的密室就实在叫人想不

通了。撇开密室不谈,他们两人在死亡推定时间明明待在会客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么一来,我看我们似乎应该把动机的问题先抛到一边,锁定物理上可能犯案的对象比较好吧。”

“说得也是,这样的话……”

“没错,金井夫妇就很可疑了。还有嫌疑较轻的久美和英子。”

“英子吗?”

“我不是说过,先撇开那些动机的问题不管。”

“可是,就算先不管对象吧,那凶手是怎么杀死菊冈的,牛越兄想出他的方法了吗?”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点小小的心得。”

“他是怎么干的?”

尾崎极为认真,但是大熊却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牛越。

“也就是说,还是必须把那扇门当作完全无懈可击。我认为绝对没办法利用绳子把上面的门闩朝上锁住,把下面的门闩向下拉,再把门把中央的按键压下去。”

“你是说,门锁是死者者自己锁上的吗?”

“没错。这么一来,那间房间在地下室又没有窗子,门也打不开,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那个换气孔。”

“你是说那个二十公分见方的小洞?”

“就是那个小洞。只有从那里刺进去的可能。”

“要怎么刺?”

“那个换气孔开在床铺的正上方,如果在类似长枪的棒子前端绑上刀子,再从那个洞伸进室内,就可以刺到死者了。”

“哈哈!这样至少需要两公尺以上的棒子耶。会在走廊卡住的。而且不只不好拿,放在房间也很显眼,光是要带进这个家就很困难了。”

“所以我想过了,那应该是可以伸缩的‘钓竿’吧。”

“噢,原来如此。”

“如果是钓竿,就可以一边拉长一边伸进房间里。”牛越得意的说。

“可是这样能够顺利将刀子留在体内吗?刀子一定是缠得很紧吧?”

“没错。我认为就是用那条绳子。可是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透方法。不过这只要等我们抓住凶手,再问他本人就行了。”

“这么说,十号房也是用这个方法喽?”

“不,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那个走廊没有任何可以垫脚。而且我当时从房间搬来床头小桌,站上去还是太低,完全看不见里面。会客桌更矮,而其他房间的床头小真,全部都和那个高度一样。”

“嗯,关于这个啊……会不会是两张叠在一起?”

“每个房间只有一张桌子。而且要踩着两张桌子爬上去恐怕有点困难,桌脚会不稳。”

“如果是两人合作,就可以骑在另一人肩上,或是用其他什么方法吧?所以我刚才问早川外面仓库的锁,就是想到那个脚架。”

“可是,这个家对外开放的出入口只有三个,都和会客室相邻,如果要进出,一定会被会客室的人看到。如果只是想出去,若从一号房楼梯转角的窗户,也可以跳到外面地上,可是就没办法再进去。就算从同一个地方爬进去,要到十四号房还是得经过会客室才行。”

“我怀疑,会客室的人是否全都串通好了……”

“可是里面却有一个阿南巡查。”

“没错。即使去问,他们一定也会说,没看到有人像油漆匠那样抱着脚架大摇大摆的穿过会客室吧。”

这时牛越脑中突然触电似的闪过一件事。慢着!他想,还有一个方法吧。只有一楼的房客可以从自己的窗子自由进出,也就是日下和户饲。这两个人在菊冈被杀的时刻的确待在会客室,可是英子和久美却不在。这两人如果从刚才说的东边楼梯转角的窗户跑到屋外……

“那么,如果用特殊的,也就是特制的枪,你看怎么样?”大熊的发话,打断了牛越的思绪。

“就是用弹签或是橡皮筋把刀子射出去的枪。这种机关就需要绳子了……”

“可是没有脚架的问题依然悬着呢,而且十四号房里的沙发和桌子是翻倒的。我们也不能忽视有打斗痕迹这个问题。十号房的案子里,凶手也进过房间。”尾崎说。

牛越看着手表继续说:“这些地方先不管了,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所有的房间都重新检查一追。这绝对有必要。尤其是金井夫妇、英子、久美这三组人马,要特别注意,寻找的目标是钓竿、两公尺以上的棒子,还有特制的改造手枪之类的东西,以及折叠式的高台,主要就是这些东西。

“当然,我们没有搜索令,必须征得当事人的同意,不过相信应该会让我们看吧。放心,我们有这么多人,最后所有的人一定都会让我们看房间的。我们还有人手吧?叫他们和会客室的阿南分头进行,最好同时进行。空房间最好也查一下。还有,东西说不定会从窗户丢出去,房屋周围的雪地最好也看一下。可以丢得到的范围都要检查。啊,还有暖炉,也许会丢进会客室的暖炉烧掉。最好也检查一下。好了,时间也晚了,我们到下面的会客室去吧。吃完饭后我就向大家宣布。应该慎重的拜托他们才行啊,因为那些可都是上流人士。”

吃过饭后,牛越和大熊就低着头,坐在图书室的老位子上,呆呆的看着太阳西沉。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明天和后天也得这样看着太阳西沉,所以彼此都懒得开口。

虽说还不至于连房门打开都没察觉,但是牛越佐武郎在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之前,似乎并不想回头。他对结果怀抱的期待太大,不禁避开尾崎的脸不看,直接开口问:“怎么样?”

“所有人、所有房间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女警在,搞不好会被那批娘子军控告呢。”尾崎的语气有点拖拖拉拉的。

“我会去找个好律师。结果呢?”

“什么也没找到。没有人有钓竿,这个家里似乎也没有。也没找到长棒,顶多只有撞球杆。当然,更没有什么改造手枪之类的玩意。暖炉里除了柴火,也看不出最近烧过别的东西,房屋周围连奥运标枪选手丢不到的距离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什么也没找到。也没有高台。梶原的房间和早川的房间也有像十四号房一样的书桌,不过没那么高级,那张书真大得搬不动,高度也和每间房间的桌子差不多。顶多只高个二十公分。至于长棒,我本来想十号房或许有标枪,结果去了一看,根本没那玩意,只有滑雪板和雪杖。还有仓库的锄头、铁锹、铲子、扫把之类的。不过这些东西如果拿到屋里,和脚架的条件是一样的。总之,完全没辄了。”

“唉,我多少有心理准备了。”伴随着叹息,牛越还在嘴硬,“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老实说,后来我想了很多。”

“噢,比方说?”

“比方说冰冻的绳子,这样或许就能变成长棒。”

“说得好。结果呢?”

“没有任何人有绳子。仓库里倒是有。”

“我想也是。不过,这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某种长棒’。这个家里的长条物,可能就是天天都在我们眼前的东西吧。把那玩意稍微动点手脚,立刻就变成长棒,或是可以当作长棒使用,在这个家里应该有这种东西才对呀。这隔壁的房间也没有吗?”

“我特地去看过了,没有棒子……”

“应该会有,否则凶手就非把门关上,再锁上不可。拆下来就会变成长棒的东西……楼梯的扶手拆不下来。如果把暖炉的柴火用绳子一根一根接起来变长呢?不,不可能吧。妈的,隔壁真的没有吗?”

“没有。要不你可以自己去看呀?”

“也对。”

“不过,隔壁那个高雷姆人偶,本来是手上握着什么东西的姿势,我去试了一下,看如果把刀子放进那只手会怎么样。”

“噢?你倒是个优秀的刑警啊,好奇心这么强。结果怎么样?”

“刚刚好。就像婴儿含奶嘴一样,分毫不差。”

“你对这种地方还真细心。再怎么看应该也是偶然吧?”

“是啊。”

“总而言之,这下子很多事情都没辄了。不过九号房的金井夫妇没有不在场证明,唯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只要有这一点在,我们就用不着太悲观。”

牛越自我安慰似的说,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干嘛?尾崎,你有话想说吗?”

尾崎吞吞吐吐的:“老实说,牛越兄,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这实在有点不好说,昨晚回房间后,我一直不放心,仔细想想,现在回到房间的,除了大熊和我之外,就只有菊冈和金井夫妇,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怕这两人会出房间去搞什么鬼。于是我就走出房间,在这两间双人房门握把下面,用整发剂把一根头发黏在房门和墙壁之间。如果打开门,头发就会掉落,事后去看时就可以知道。因为这样好像有点孩子气,所以我一直没说出来……”

“怎么会呢?这是好主意。除了菊冈和金井之外的房间呢?”

“必须经过会客室才到得了的房间,我就没有黏。我只有在不被别人发现的范围内做。至于住在西边的人,日下、户饲还有佣人,我本来是想等他们回到房间后再做,可是他们一直不回来,我就睡着了。”

“你是几点去黏头发的?”

“就在我跟你说要回房间后,立刻就去粘了,大概是十点十五分或二十分左右吧。”

“嗯,后来呢?”

“我曾经醒来一次,去确认过这两个房间的头发还在不在。”

“嗯,结果怎样?”

“菊冈房间的头发不见了。因为门打开过。不过,金井房间的头发……”

“怎么样?”

“还是保持原状。”

“什么?”

“门没有打开过。”

牛越俯首咬着唇,然后说:“搞什么!你真是过分。这下子可真的没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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