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醒来,见范天涵睡得正沉,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和腿,最后手指伸到他笔下探一探气息,没缺胳膊少腿的,也还活著。

于是我拍拍他脸唤道:「你今日不用上早朝么?」

他挥开我的手,闭著眼道:「不用。」

哦,我躺了回去,想想又觉得不对,又爬起来撑在他胸膛上问:「昨日你可见了我师父?」

他掀了一下眼帘,道:「你师父现儿还在西厢的客房里住著。」

我翻过他,跳下床,著好了衣裳便往师父的客房方向跑去,途中路过姜溱之前住的房间,房门半掩著,我便推了进去。姜溱手执绣花针对我嫣然一笑,「姐姐,你起得真早。」

我揉揉眼睛,晃晃脑袋,她还在。

我只好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姜溱晃动手中的绣花针道:「刺绣呀,我想起我的清明上河图尚未绣完,便回来绣了,我本也想带回萧府绣的,无奈在那里我找不到感觉,况且我很想念姐姐。」

姜溱回来,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想著她乃萧副将的未来妻子,就这样为了我离开他似乎不妥,虽说不是我拐她回来的,但我不勾引伯乐,伯乐却实实在在跟著我。

我苦口婆心劝道:「你如此置萧副将于何地呢?你若不再回去他该多难过呀。」

她一脸迷糊道:「他,他就在萧府,我每日过来绣一个时辰就回去,他为何要难过?」

得,敢情她当我这儿绣房呢,我大清早的犯病了。

我随便搪塞了她几句便冲冲赶往师父的房间,去到时他老人家正在走廊上与宝儿攀谈。我上去一听,俩人正就著段展修与萧子云这段姻缘大肆评论。

宝儿:「师父,你把大师兄养得如此玉树临风,哪能就便宜了你那杀人不眨眼的女儿。」

师父:「我亦是觉得可惜,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宝儿:「方法我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师父来了兴致:「说说看。」

宝儿笑得猥琐:「我有一瓶□,你骗了大师兄服下,届时他欲.火焚身之际,我便用我的曼妙的肉.体雪中送炭,待到生米煮成熟饭,以师兄的为人,他定会对我负责到底,你以为如何?」

师父皱眉望宝儿道:「如此不是委屈了你?不妥不妥。」

宝儿忙摇头,娇羞道:「其实,你不觉得我与大师兄实乃天生一对么?」

师父摆出一付愿闻其详的样子。

宝儿绞著衣摆道:「大师兄彬彬有礼,我落落大方;大师兄铮铮铁骨,我亭亭玉立;大师兄风度翩翩,我大腹便便……」

我总算知道我那本成语大字典哪里去了。

我拍拍宝儿的肩膀道:「宝儿,你若与大师兄成了,我那本成语大字典就当你的嫁妆了。」

师父见我来,忙道:「浅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断然拒绝道:「我不答应。」

他还要再劝,我忙抢问道:「你昨夜与天涵可有起冲突?」

他摇头,「范天涵言他后来令人详细调查了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实在查不出个所以然,是故他亦决定一笑泯恩仇,我说,你嫁的人怎么如此没用,连个案都查不好。」

我道了声「然。」,横竖范天涵还在睡大觉,为妻的闲来无事想嚼舌根戳背脊又苦于没对象,既是同林鸟,戳戳又何妨。

于是我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范天涵为人小肚鸡肠,气量之小,简直匪夷所思,我若是与其他男子多说几句话,他便要拔人家舌;若是其他男子多瞧我几眼,他便要挖人家眼;若是哪个男子不小心碰著我了,他便要断人家手脚,他实在很凶残。」

师父双手环胸,靠著栏杆,冷冷且鄙夷地望著我。

我被他这么一望,火滋滋地冒,编排得更起劲了,「天下人皆道他平定边疆,战无不克,尤其是最后对白族那一战,简直使他一战成名,其实大家皆不晓得,白族的大将军白然对我有意,范天涵知晓后醋劲大发,连夜铲平了白军。宝儿,白然对我有意这事你知道吧?」

宝儿听得入神忽然被点名,傻愣愣点头道:「知道,将军府上下都知道,姑爷还与小姐闹了一场呢。」

师父将信将疑地问:「当真?」

我重重点头:「千真万确,范天涵为了我,绝对可以倾天下。他如此的深情,试问我如何能做一丝一毫对不起他之事?」

编排到最后,我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范天涵真的领我到了峰顶,指著万里河山对我道:且看这天下,我是为你打的,若你不要,那么拱手让人我眼也不眨。届时我必须含著热泪,深明大义的模样道:天涵你这是何苦?何苦为了我负天下,我、我爱你,但这,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然后纵身往崖下一跳,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嘶吼:不……不……为何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不……

「小姐!」宝儿用力在我背上一拍,我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她道:「你想什么呢?师父走了。」

我拭一拭眼角的泪,道:「师父走去哪儿?」

宝儿道:「他听闻李总管在院子里辟了一块菜地,喜滋滋去看菜了。」

师父对种菜有股莫名的执念,有信念的人,甚好。

******

午膳时,范天涵随口问了师父可有萧子云的消息,师父答无。

用完膳我将师父拉到一旁,小声问他:「师父,大师兄与萧子云现人在哪里?」

师父理直气壮道:「我如何知道?」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的神色,不似在说谎,便道:「你连他二人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你费那么多功夫说服我去棒打鸳鸯?」

师父挠挠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不过反正你亦是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罢了。」

我气得直跳脚:「哪里能当没提过?」

师父很是不耻下问:「为何不能?」

是啊……为何不能,我的人生豁达嘛,开阔嘛,大度嘛。没什么不能的……

******此处起补更******

师父在家里待了两日,心系他谷底的菜,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一再交代,切勿忘了要棒打鸳鸯,我为了尽快送走他,便应承了。实在是他把状元府内搅得鸡犬不宁,尤其是李总管的那片菜地,师父一天到晚往里撒肥,把好好的菜硬是整到烧苗,使得我见著李总管总是抬不起头来。况且我内心抱著侥幸,只要大师兄与萧子云这对颠鸳鸯不浮出水面,我便有理由言天涯水深,我这大棒怎么也搅拌不到那俩水生物种。

只是老天爷既然能坐到了老天爷这位置,他自然是热爱兴风作浪的。

那日天飘著毛毛细雨,在宝儿的怂恿下,我俩决定去雨中散步顺便抓两只蛙来放到李总管的菜地里,在府后面的林子逛了半天都没遇著半只蛙,于是我问宝儿:「这林子该不会没有青蛙吧?」

宝儿正忙于解她纠在伞骨里的头发,闻言随口应我道:「我怎知道?蛙不是生长在林子中的么?」

我亦是不知道,又不愿表现出来,只好道:「蛙生性随意,一切凭喜恶,今日住林子,明日指不定又挪地了。」

宝儿抬头没答我却叫了一句姑爷,我亦抬眼望,范天涵骑马缓缓向我们走来,我哼一声把脸别开了,昨夜里我们拌嘴了,具体为了甚我也忘了,我仅是知道我现儿不想理会他。

于是我与宝儿举著油纸伞在前走著,范天涵骑著马在后面踱步跟著,哒哒的马蹄声在林子里回荡著,荡漾著寂寞。

雨虽细,当晃荡了两圈亦是湿了我裙摆,偷偷望一望那马背上的范天涵,罢了,不如归去不如归。

我尚未开口,宝儿忽地扯一扯我的衣袖道:「小姐,我们快回去。」

我正欲感叹这便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但一声小徒弟把我彻底吓愣在当场,迎面来了三个人,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里面果然有我师父,他正蹦跳著朝我挥手。孔子真是个智者。

我扫旁边那两人一眼,一男一女,唉,据理猜测,也就那对狗男女,没甚好说的。

我心内长叹一声,换上个笑面,挥手做出欢欣鼓舞的模样长唤:「师父,大师兄,表妹……」

宝儿呕了一声:「小姐,太过火了,矫情掉了。」

我忙收回手,待他们走到面前,轻声细语道:「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大师兄转著眸子上下缓慢地打量了我一番,才笑道:「浅儿,好久不见,你愈发动人了。」

哎呦,夸得我那个娇羞唷。

我正想往脸上挤两朵红云,范天涵忽地从马上跃下,不偏不倚地踩中地上的水坑,脏水正好溅了我与师兄浑身。

于是我红云也不挤了,拍著衣裳扯著嗓子骂范天涵:「你长没长眼?赔我一身衣裳!」

「好久不见表嫂还是如此豪爽。」萧子云挤著眉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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