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的人都黑压压跪着, 垂眸敛首,不敢直视。跪在前面的两个嬷嬷给楚锦瑶磕头:“太子妃,老奴冤枉, 奴婢教导太子妃规矩, 陪太子妃从侯府嫁到宫里, 一路忠心耿耿,任是谁对不住太子妃, 都不会是老奴啊!”

这两个人又在扯从前的功劳,楚锦瑶不接茬, 而是问宫嬷嬷:“面前这两个包裹, 是怎么回事?”

宫嬷嬷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刘嬷嬷害怕宫嬷嬷给她告状, 忙不迭抢话道:“太子妃, 这是误会……”

“住口!”玲珑站在楚锦瑶身边, 呵斥道,“太子妃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楚锦瑶微微抬了下手, 玲珑低着头后退。楚锦瑶继续对宫嬷嬷点头:“宫嬷嬷,说吧。”

“是。”宫嬷嬷得意地瞥了地上那两个人一眼, 说道,“老奴今日给太子妃熬汤, 刚从小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两个嬷嬷抱着包裹,从角门出去了。老奴以为这两个嬷嬷有事务在身,从后面叫了她们两声都没应。老奴看她们的神情不对,害怕出了岔子, 这才跟上去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她们躲在一个墙角,说要把宫里的东西变卖了换钱。”

庭院里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楚锦瑶在,宫人太监们不敢露出大的动作,只敢在私下里和旁边人交换眼神。宫里的东西都是皇帝的,若是有人敢偷东西到宫外,显然是嫌命长。楚锦瑶终于看向刘嬷嬷和洪嬷嬷:“你们当真拿宫里的东西到外面变卖?”

刘嬷嬷脸色仓惶,眼珠子乱转,洪嬷嬷见势不对,连忙撇清自己:“太子妃明察,老奴只是带着自己积攒下的体己,托人到外面代买,好换些养老的银钱。老奴知道这有违宫规,只是身边实在没有可用的现钱了,恰巧刘嬷嬷说,她有办法,老奴这才跟着她,万万没想到……是老奴眼皮子浅,违背宫规,请太子妃责罚。”

刘嬷嬷一听怒不可遏,洪嬷嬷忙着撇清自己,这是将事情都推到她头上了?刘嬷嬷赶紧说:“太子妃,奴婢冤枉。奴婢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太原,教您学了一年宫廷礼仪后,又陪着您来到京城。这一来一回已有千里之遥,老奴又尽心尽力地教您规矩,这其中的情分,竟然还比不上旁人的一句诬告吗?”

这简直就是刘嬷嬷的依仗,仗着自己有功在身,每次都拿这个来说。她们没说烦,楚锦瑶听都听烦了,楚锦瑶理了理衣袖,叹气道:“我也想以教养之恩供着两个嬷嬷,在侯府,我处处以两位嬷嬷为先,就是到了宫里,我也不舍得让两位嬷嬷做重活,我宁愿把多余的活分摊到宫嬷嬷和玲珑等人身上,也不肯让两位嬷嬷受苦。除此之外,嬷嬷们的赏赐,是不是宫里头一份?我真心以恩情供着两位,而你们,却干出这种事情来。你们还是我的教养嬷嬷,却偷偷换宫里的东西到外面买,今日是被宫嬷嬷撞到了,若是换成其他人,岂不是以为是我这个太子妃指示?我对二位真心相待,只是两位嬷嬷,却不肯领情啊。”

越是掺和了情分,越不能被人留下话柄。两个嬷嬷想用恩情来要挟她,楚锦瑶反要把这一切都说开,给两个嬷嬷安一个挟恩图报、得寸进尺的名头。

两个嬷嬷这些天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台下的宫女太监都觉得太子妃已经仁至义尽,两个嬷嬷还仗着太子妃的尊敬作妖,实在是太过了。两个嬷嬷被楚锦瑶说的抬不起头来,今日被逮了个人赃俱获,简直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刘嬷嬷还抱着一线希望,她是皇后送来的人,楚锦瑶骂一骂就罢了,绝不敢和她动真格。怀着这个念头,刘嬷嬷说:“太子妃,您不能听信小人之言,就害了我们这些老功臣啊。奴婢是奉了宫里的命来太子妃身边,教导太子妃言行的,太子妃即便不信老奴,也不能不信娘娘啊!”

“放肆!”楚锦瑶突然抬高了声音,暗含压迫道,“你个奴婢还真敢攀扯,莫非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偷买宫里的东西,都是皇后娘娘指示了?”

刘嬷嬷立刻低下头:“老奴不敢。”

“简直胆大妄为。既然你说冤枉,那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一个明白。”楚锦瑶侧过脸,玲珑立刻上前,“太子妃。”

“带着人去她们屋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是不是冤枉了她。”

玲珑领命去了,过了一会,玲珑带着人拿来许多包裹,玲珑侧身站在台阶上,先给楚锦瑶掀开看了看,然后转过身,给下面的众人看。

小宫女们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包裹里面,竟然都是碎银。楚锦瑶叹气,露出很失望的神色:“我处处敬重你们,没曾想竟纵出些仇人来。这些银子,你又要如何辩解?莫非也是皇后娘娘指示的不成?娘娘统领六宫,德行高尚,而你们明明是自己作恶,却偏偏要赖到娘娘头上!真是罪无可赦。”

楚锦瑶这一番话把两个嬷嬷的行为和小齐后分剥来,她处置的是犯了事的嬷嬷,可不是皇后派来的人。洪嬷嬷脑子转得快,马上跪下磕头,说道:“太子妃,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奴婢没有关系!”

“哎你!”刘嬷嬷大怒,正要说什么,被楚锦瑶挥手拦住了。

“行了,在宫里相互攀咬,成何体统。”楚锦瑶示意玲珑,赶紧把这两个人拉下去,剩下这些话有用的很,楚锦瑶可不能让她们说在外面。

玲珑会意,立刻招呼了太监过来,把这两个人拉走。刘嬷嬷还想再求情,却被玲珑喝止:“住口,深宫之内,岂容你喧哗?把她们关到后面的空屋子,等候太子妃发落。”

两个嬷嬷被堵住嘴走了,挣扎声渐渐远去,倒反衬得这里越发寂静。

楚锦瑶眼神慢慢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紫烟身上:“紫烟姑姑,她们倒卖东西,有多久了?”

紫烟应声出列,听到这话,深深蹲下行礼:“奴婢不知。”

“那她们卖掉的东西,可有东宫之物?”

紫烟一时语塞,竟然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东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紫烟料她们也不敢动东宫的东西。可是,万一呢?

见紫烟不说话,楚锦瑶轻轻笑了一声,道:“紫烟姑姑,你是殿下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姑姑,殿下信任你,我便信任你。姑姑,你说是不是?”

紫烟冷汗涔涔,她就说,处置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嬷嬷罢了,为何要把众人都叫来,当面审理。原来,今日这一出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两个婆子,太子妃要震慑的,分明是她们。

紫烟赶紧下跪,紫烟一跪,另外四个大宫女也不敢站着,赶紧跟着跪下。紫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太子妃教训的是,以后紫烟必会严格约束宫人,今日之事,再不会出现了。”

秋蝉有些不服,是太子妃的教养嬷嬷闹出事,明明该是太子妃自己丢脸,凭什么赖到紫烟姑姑头上?秋蝉愤愤不平,雨燕按住秋蝉,强拉着她一起磕头:“谢太子妃恩宠,奴婢不敢辱命。”

楚锦瑶看着东宫原有的一套班子请罪,让她们跪了一会,就宣她们起来:“行了,起吧。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能干的,此事只许其一,以后,不许再发生了。”

紫烟满脸冷汗地站起来,等她们站好后,楚锦瑶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对着台阶下乌泱泱的宫人们说:“今日之事,你们不要以为打骂了涉事的人便算完了。紫烟姑姑掌管着这么大的摊子,哪能事事都亲自处理,你们不要仗着紫烟忙不过来,就妄图偷奸耍滑,糊弄了事。今日被逮到的是我的嬷嬷,我心里虽痛,但还是一样按照宫规处置,若是下次有其他人不守规矩,别管你有什么体面,在东宫里有什么门道,是什么人的亲戚好友,只要犯了错,一概以宫规处置,我绝不和你们讲情面。明白吗?”

“明白。”下人们都被说的脸色煞白,战战兢兢。楚锦瑶见众人都应了,视线扫了一会,发现没人敢乱动,也没人敢露出不耐之色,这才觉得今日的敲打火候已到。她走回座位,抬起茶示意散场:“今日的事就是警钟,你们要时刻记在心里。时候差不多了,都散了吧,自去做各自的活。”

所有人齐齐给楚锦瑶行礼,然后低头肃目,不敢先走。玲珑和丁香碎步进门,扶着楚锦瑶起身,等楚锦瑶的身影看不见后,中庭的众人这才敢慢慢散开。

到了内殿,丁香老实巴交地对楚锦瑶说:“太子妃,你方才真是厉害。”

楚锦瑶到了没人之处,这才敢坐下喝杯热菜润口。她听了丁香的话,忍俊不禁:“我还厉害?那你说,我怎么个厉害法?”

丁香是楚锦瑶身边时间最长的丫鬟了,自从楚锦瑶回到长兴侯府,丁香就被拨过来照看楚锦瑶。丁香为人木讷老实,因为不如玲珑精明谨慎,楚锦瑶后面不可避免地倚重起玲珑来,可是私心里,她还是对丁香更有感情。

丁香想了想,如实说:“太子妃刚才训人的时候,声音不大,脸色也不吓人,但就是有气势,让人不敢抬头。”

这话说的楚锦瑶和玲珑都笑了,见楚锦瑶笑,丁香歪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太子妃训紫烟的时候,像太子殿下。”

“瞎说。”楚锦瑶白了丁香一眼,眼波流转,笑意盎然。

玲珑站在一边补充:“太子妃,丁香话说的老实,但是还真在理。您最近越来越像太子殿下了,尤其发落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威仪凛然。”

“你们俩一唱一和的,过来哄我开心。”楚锦瑶不太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她嘱咐道,“那两个嬷嬷,今天饿她们一晚上,明天除了送饭,不要和她们说一句话。对了,千万把这两人分开关,不要让她们相互套了说辞出来。”

玲珑福身:“太子妃早就说过了,奴婢记着呢。太子妃,这两个婆子要如何处理?”

“先关着她们,不要让人和她们说话,等过几天,她们的心气就磨没了。到时候,我们再过去,和她们套一套其他的事。”

“太子妃,您说的是……”

楚锦瑶瞥了一眼过来,玲珑立刻低头。借着这两个婆子心神失守,正好可以打听小齐后宫里的事,然而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楚锦瑶坐在罗汉床上,玲珑和丁香都站在楚锦瑶身边陪她说话。主仆几人正在聊天,隔间外的的珠帘响了。紫烟走过来,笑着给楚锦瑶问好:“太子妃万安。”

楚锦瑶坐在上首不动,片刻之间她的眼睛已经扫过紫烟手里的对牌。楚锦瑶不动声色,笑问:“紫烟姑姑怎么过来了?”

紫烟道:“奴婢承蒙太子殿下信任,掌管内务多年。只是奴婢愚钝,许多事情都处理不好,只因不敢辜负殿下的信任,这才绷着头皮硬撑着罢了。好在如今殿下大婚,东宫里有了太子妃,奴婢也能功成身退,把内务交给太子妃了。”

说着,紫烟就要递上钥匙和对牌,楚锦瑶没有接,而是问:“好端端的,姑姑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你掌管内务多年,你的功劳苦劳,人人皆知。我和殿下日后还要继续仰仗你,姑姑怎么就说起这种话?”

紫烟见楚锦瑶不肯接东西,心知这比痛快收下更难缠。楚锦瑶今日故意当着紫烟的面发作,就是想借那两个嬷嬷来敲打她,后面的事闹得那么大,前殿连个问话的人都不曾来过。方才众人散了,紫烟特意托人去前面问,太子殿下在哪儿?

前面的太监传回消息,殿下今日从文华殿带了许多朝务回来,如今正在书房批复。紫烟的心一下子就沉了,她本以为太子今日有事,还没回来,现在才知原来他一直都在。不表态就是最大的表态,紫烟静下心想了一会,决心来见太子妃。

可是紫烟带了钥匙和对牌来表态,太子妃却不肯收。若是太子妃随便推辞两句就收了,这说明太子妃急切,反而好应对。然而,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就比较费脑筋了。

紫烟闪念间想了许多东西,她愈发小心地对答:“奴婢愚钝,承蒙殿下不弃,才能留在东宫当差。如今太子妃来了,您才是东宫之主,内务这些事,自然要交到主母手中,奴婢再代您管着,成何体统?”

“姑姑这话就太妄自菲薄了,殿下将内务交给你管,自然说明姑姑才智过人,殿下绝不会看错人。既然殿下信任你,那我也信你,我今日虽然在众人面前说了你,但是我们宫地位特殊,我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这才忍痛将你一起骂了。若是你因此记恨,撂担子不干,那可就错怪我了。”

“奴婢岂敢!”紫烟连忙请罪,“太子妃今日所言句句在理,是奴婢治理内务失职,奴婢岂敢因此记挂在心?”

“这就好。”楚锦瑶亲自把紫烟扶起来,说道,“你不埋怨我就好。你是太子依仗的能人,我是殿下的妻子,自然想他所想,用他所用。你今日卸职的事不必再说了,我只当没听过,以后还要劳烦姑姑,继续为我们夫妻二人管着下头的宫女太监呢。”

楚锦瑶处处提“我们”“夫妻”这等词,紫烟如何还不明白,她给楚锦瑶行礼:“谢太子妃体恤。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子,能为太子妃效力,是奴婢之幸。”

“姑姑过谦了。不过话说开了就好,姑姑日后可不许说卸任不干这些话了,慈庆宫可离不了你呢。”楚锦瑶看向紫烟手里的钥匙,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姑姑,你的心意我懂了,快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吧。”

紫烟固辞,双手把钥匙对牌放在楚锦瑶手边的桌子上,说道:“奴婢为殿下和太子妃效命是福气,之前太子妃还未入门,奴婢斗胆,暂时替太子妃收着钥匙,如今太子妃已经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

楚锦瑶又劝了两句,看紫烟执意不肯,才微微笑道:“姑姑委实客气,殿下将内务交给你,果然没错。玲珑,这是紫烟姑姑的一片心,你收起来吧。”

“哎!”玲珑应了一声,喜气洋洋地把东西拿过来,锁到屋里的箱笼中。楚锦瑶留了紫烟的职,但是却拿了紫烟的权。日后紫烟依然是慈庆宫管事姑姑,只不过,处理大事的时候,都要来回禀楚锦瑶这个太子妃了。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楚锦瑶把紫烟撸了倒简单,可是之后,她换谁上去管啊?管得好管不好都是麻烦,不如保持原样,让紫烟这个主事人明白该听谁的。

她们是侍奉太子的老人不错,楚锦瑶也愿意给她们这个体面。只是,她们必须得知道,除了太子,她这个太子妃也是主子。

至于对楚锦瑶不太恭敬的秋蝉,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楚锦瑶随时能换了她。区区一个宫女,都不值得楚锦瑶记在心上。若是她再敢对楚锦瑶不敬,楚锦瑶直接就把人交给紫烟,让她们自己处理。

紫烟交了钥匙之后,心里也不知是放松还是怅然。不过紫烟今儿算是看明白了,她们这位太子妃,看着安静温柔,漂亮的跟幅画一样,其实什么该捏紧什么该放手,心里门儿清。

紫烟又站了一会,把厨房和库房管事两个职位让了出来。楚锦瑶身边这几个大丫鬟还没有管事呢,紫烟从前当做不知道,今日却不敢不知道了。

厨房是要害,吃饭喝药都从这里出来,自然要抓到自己人手中,库房就更不必说了,钱财什么时候都是根本。紫烟识趣地把这两处让出来,楚锦瑶也接受她的示好,痛快地收下了。

紫烟把自己的人调走,给楚锦瑶腾出空来。楚锦瑶想了想,把宫嬷嬷安排去厨房,丁香做副手。宫嬷嬷年纪大见识多,那些女子的药理、忌讳等都明白,让她来看着厨房正好。宫嬷嬷虽是楚老夫人的人,可是在这方面长兴侯府和楚锦瑶利益一致,而一旦进了宫,宫嬷嬷也明白厉害,她以后能依仗的,可不是楚老夫人,而是楚锦瑶,故而宫嬷嬷也尽心表现,想让楚锦瑶看到自己的用处。

楚锦瑶身边两个大丫鬟,丁香老实,也是楚锦瑶最信任的人,所以楚锦瑶将她安排到厨房,起个制衡的作用。至于精明有眼色的玲珑,当然就去看管库房出入了。

楚锦瑶把自己的人做了安排后,看着外面的天色,突然奇道:“殿下呢?往常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

旁人不敢搭话,楚锦瑶站起身往外看了一会,打发一个小太监去前殿:“你去前殿问一问,看看殿下可曾回来了?若是殿下在,你就告诉林公公,说该吃饭了,赶紧让殿下回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麻溜地跑了。楚锦瑶等了一会,没等来传信的太监,直接把正主等到了。

“殿下。”楚锦瑶走到明间门口,亲自去解秦沂身外的披风,“你今日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口吻,活脱脱一个抱怨丈夫晚归的妻子。按道理这是有些失礼的,太子忙于朝事,岂能由女眷过问?楚锦瑶刚说完就有些后悔,然而秦沂看起来并不在乎,他说:“年关将至,六部都积压了许多杂务,这才耽误了。”

楚锦瑶偷偷看秦沂的脸色,秦沂让她看了一会,然后回过头逮住她的视线,含笑问:“怎么了?”

“没事。”楚锦瑶笑着挽上秦沂的胳膊,“我怕你怪我问得多。”

秦沂任由楚锦瑶粘过来撒娇,他很轻很轻说了一句:“没事的。”

秦沂没有说,自从文孝皇后死后,已经许久没有人关心过他回来的早与晚了。这些话没必要说,不过,秦沂倒发现一件事,楚锦瑶平日里特别“正直”,若是一说错了话,或者有事求人,就变得特别殷勤,撒娇技能无师自通。

秦沂心里明白,但是不表现,由着楚锦瑶带他去吃饭的宫殿。一顿饭期间,楚锦瑶又是夹菜又是递茶,殷勤的不得了。

饭后,楚锦瑶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等没人后,她坐在秦沂身边,用小指勾了勾秦沂的衣袖:“殿下?”

秦沂神色不动,从容地看向她:“什么事?”

“今日我训了你的人几句,你不生气吧?”

“我生气不生气,你不都训完了么?”

“不是这样。”楚锦瑶又往近挪了挪,拽着秦沂的袖子解释,“我并不是拿你的人开刀,也不是想落殿下的颜面,我只是……你看,这是你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人也都是你熟悉的人,可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突然就搬到你的东宫里来,我肯定得做些什么呀。要不然,他们都不认我。”

秦沂本来故意逗她,听到楚锦瑶说“这是你长大的地方”,心里突然就动了动。即使他不愿意承认,这里也是承载了他大部分记忆的地方,而现在,楚锦瑶搬到这片记忆里了。

秦沂心里叹口气,不忍心再逗她了:“我就是逗你玩,你不必当真。以后你做什么都不必怕,只要我没阻止你,那就放心去做,不会有事的。”

“刘嬷嬷手不干净,我怕我们宫里的东西也被她拿走了。我想让人把东宫里的东西全部清点一边,重新造册,可以吗?”

“你不是说了么,你是太子妃,当然你来安排。”

“真的,你不生气?”其实楚锦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刘嬷嬷是她故意纵出来的,刘嬷嬷犯第一次,楚锦瑶不去管,一直养得她胆子越来越大,都敢拿宫里的东西了。虽说楚锦瑶这样是为了自保,可是站在东宫的角度,凭什么呢?若是东宫为此真丢了东西,这笔账怎么算?

“生气倒也是气的。”秦沂慢慢说,“我今日听小林子说,你在后殿立威,我不好打扰你,就先去前殿处理奏折。你倒也是厉害了,我不回来,你就一直不问,要不是最后你自己饿了,是不是还想不起我来?”

“哪有?”楚锦瑶发现秦沂当真不怪她,也愿意给她撑腰,心里早就安定下来,哪会怕这些调笑,“我一直都惦念着你呢。我以为你在前面处理政事,所以不让人去打扰,你现在还怪我!”

楚锦瑶说完之后,自己心里也在感叹。人真是天生就得寸进尺,从前在长兴侯府,若是在楚老夫人、长兴侯面前,她哪敢这样。可是如今换了理论上更可怕的秦沂,她却敢反驳秦沂的话,还敢反过来倒打一耙。

从前楚锦瑶总听人说要守本分,她也深以为然,直到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楚锦瑶突然发现守本分实在太难了。

得寸进尺说得便是现在的她吧,得了一点点好,就想要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就放假了,祝大家放假快乐,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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