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没多久,方灼撑着脸的胳膊开始发酸发麻。

邢森睡着以后太乖了,一点没有白日里的凶狠和抗拒。

他伸手在少年脸上轻轻推了一下,轻声喊道,“邢森你难受吗,要不要起来喝点水?”

话音落下许久,邢森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倒是眉头一直紧皱,看样子不太舒服。

方灼满脸问号,幻想中的“老父亲彻夜照顾醉酒不孝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可按照正常套路,空腹灌了那么多酒,没道理只吐一次的。

再等等吧,估计是时机没到。

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邢森依旧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方灼急得抓耳挠腮,这幅身体年纪不小了,不像二十来岁的小青年那么能修仙,再这么熬下去,他真的要睡着了!

233鼓励道:“总会等到的,加油。”

方灼无力地揉眼皮子,“真的好困啊,不如你帮我盯着,我趴会儿?”

233,“电击来一发?”

主动要求电击和被动被电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方灼不想体验,“……你留着自己玩儿吧。”

系统似乎有些失望,它现在其实也挺无聊的,想找点事情干,“不如我帮你入梦吧。”

方灼那双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瞬间分开,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三哥你现在这么牛逼吗?”

233哼了一声,“穿越的世界越多,我储存到的能量越强,权限越高,也能更好地保护你。”

方灼哇的一声,两眼放光,系统再这么牛逼下去,都能带他上天了。

他摩拳擦掌,深呼吸几下,“我要怎么做?”

233说,“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

方灼依言,握住邢森的手。

少年的掌心温度很高,还没彻底入梦,方灼的手心就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脑子里响起倒计时,5、4、3、2……

随着叮的一声,方灼感觉自己像被突然丢进水里,意识和身体不断下沉,迅速被黑暗淹没。

他难受的皱起眉头,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发现周遭的景物变了。

是邢家的客厅。

十岁大的邢森正趴在茶几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电视。

方灼走过去,五指张开在小孩儿眼前晃了晃,对方没反应。

这时候的邢森长得有些小可爱,脸蛋婴儿肥,乌黑的眼睛水灵灵的,虽然没有十八岁时的戾气,但小脸依旧冷酷。

他走到邢森背后的沙发前坐下,手指摸了摸眼前黑乎乎的小脑袋。乖乖低着头的小孩突然眉头一皱,抬头往上看。

方灼吓得立刻把手收了回去,“什么情况想,他能感觉到?”

233,“……你别碰他,你没见孩子的头发都被你压塌了么。”

方灼讪讪的收回手,有点怀念柔软的触感,不知道加大版的邢森,头发是不是也这样。

他将视线转向厨房方向。

今天是中秋,邢家父母回来陪孩子过节,这会儿已经吃过饭,正在厨房搞大扫除。

两口子平时工作很忙,好多时候都是给钱,让孩子自己在外面解决,或者邢森自己动手,做些简单的饭菜。

一家三口难得凑在一起,小邢森虽然板着脸,总是往厨房看,看见爸爸妈妈的靠在一起的背影,小嘴翘得老高。

啧啧啧,这小子其实是个傲娇吧。

方灼的心都要萌化了,“好想也要个儿子。”

233惊了,“宿主你醒醒,性别不对呢。”

方灼比它还要惊恐,“你就想什么呢!我只是说说而已!”

“哦……”233诡异地沉默片刻,“不过除此之外,只要是你想要的,以后都会有的。”

方灼挑眉,“我还想要金山银山呢,也能有?”

233,“有啊,闭上眼睛,做梦就行了。”

方灼,“……”

他狐疑的皱眉,觉得系统的前一句话并不像开玩笑,更像是某种陈述。

啧啧,怎么办,对任务完成后的惊喜,越来越有兴趣了。

这时候,小邢森停下笔,两只胳膊叠在一起,坐得非常端正,眼珠子从上往下看,开始认真检查。

方灼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碰他,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撩一下小孩儿脑袋顶上的呆毛,然后神经病一样捂着嘴傻笑。

系统:“……”

检查完毕,一只小手把练习册合上,塞进了书包里,小邢森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提着书包走进房间。

方灼跟着他进门,发现屋子里没有一点花里胡哨,或是可爱的东西,桌子、柜子、床,单调得和邢森在陆家的房间一样。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敲门声。

小邢森放下书包,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等父母去开门。

厨房来传来一道女声,“邢森,去开下门。”小孩儿这才走回客厅。

他搭着小板凳,从猫眼往外看,回头冲厨房说,“妈妈,是江叔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邢妈妈说,“给叔叔开下门。”

方灼猛地冲出,想要按住按住防盗门,说不定就能阻止惨剧发生,可他的手却意外的从门上穿透了过去。

系统说,“这个梦反应的是真实的过去,你作为旁观者是无法改变的。”

方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被打开,几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为首的应该就是那位江叔叔,穿得人模狗样,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嘴巴一咧,露出一颗大金牙。

方灼看着那张脸微愣,怎么感觉这人在哪儿见过?

他盯着对方仔细看了看,又觉得有些陌生,大概是大众脸的缘故。

跟随而来的几个男人个个都是左青龙,右白虎,一脸凶相。

面对这样的情景,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方灼依旧心里发怵。

他紧紧跟着小邢森,走到角落。

邢家父母从厨房出来,见到客厅里的阵势,俨然也被吓到了。

“老江,你这是什么意思?”邢妈妈脸色不就太好,严重闪过慌乱和害怕,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江姓男人扯了扯嘴角,“大老板听说你们夫妻俩想不告而别,特意让我来看一下。”

邢爸爸浓眉皱起,将妻子护到身后,然后瞥了一眼小邢森,“邢森乖,快进房间去,把门锁好。”

小孩子对周围人的情绪和环境变化其实非常敏锐,他已经感觉到这几位叔叔来者不善,于是倔强的抿着嘴唇,甚至想要上前帮忙,被邢爸爸给呵斥住了。

方灼拽了下他的衣服,想把人拉走,没用。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过去在进行。

很快,邢家夫妻和那位江姓男人吵了起来,没头没尾,只能从字里行间拼凑出,江姓夫妻似乎意外得知了大老板一些秘密。

争执声越来越大,那几个原本站着不动的社会大哥,突然从后腰抽出西瓜刀。

“老邢,别怪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这句话一落,客厅里顿时乱做了一起团。

邢妈妈的尖叫和邢爸爸的嘶吼夹杂在一起,而邢森则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完全忘记了逃跑,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邢妈妈用力将儿子推进房间,强行锁上了房门。

方灼站在小邢森背后,门外是凄惨的叫喊和求救,有鲜血从门缝下面流了进来,紧接着房门被一个男人推开,满身是血的邢妈妈撞开那个人,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把和门框,用身体挡住对方。

温热的鲜血飞溅,沾到了邢森小小的脸上……

梦境戛然而止,方灼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发冷,还未彻底从那血腥可怕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直到听见邢森痛苦的呓语,才被彻底拉回现实。

少年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沾湿,正用力的咬着牙关,和梦靥对抗。

方灼想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得死紧,只好安抚地拍了拍邢森的胸口,“邢森,你做噩梦了吗?”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是后怕。

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是怎么一步步克服恐惧,走到今天的。

也难怪下午发生事故的时候,邢森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大概是想起多年以前,同样用身体,为他挡住了伤害的母亲。

方灼摸了摸邢森的额头,“为什么主角都这么惨啊。”

233,“这是他的自己的选择。”

方灼没听清,“你说什么?”

233说了,“我说,主角所经历的痛苦,其实是一种能量削弱,可以避免他在得到外挂以后,能量过大,突破世界的零界点。这是为了维持小世界的能量平衡,同时也是每个人存在于宇宙中,必须遵循的规则。”

方灼:“……你骗我没学过数学么,你前一句没有这么长。”

233,“我就是说的这个!”

方灼嘴角抽了抽,懒得跟他继续掰扯,还是先当个好粑粑比较重要。

邢森还沉浸在噩梦中,任凭方灼怎么推搡,怎么叫喊,就是不醒。

方灼干脆侧坐到床上,倾身过去,像哄小宝宝睡觉一样,轻轻拍着邢森的胳膊,拍着拍着,就哼起了摇篮曲。

邢森不是第一次噩梦,却是第一次在最害怕,最惶恐的时候听到了别的声音。

那嗡嗡嗡的,如同蚊子唱歌一般的声音,蛮狠的打破了血腥的梦境,指引着他,从冰冷梦境中走出来。

邢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等视线清明才看清,竟然是陆浔。

在他以往的记忆中,陆浔所占的位置微乎其微,过去五年中,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如这两天的多。

陆浔就像一道强光,即便是抗拒的闭上眼睛,依旧无法忽略他的光感,蛮横又任性地往他身上撞。

邢森盯着男人看了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他抓着方灼的胳膊轻轻一拽,已经睡着的人顺势倒在枕头上。

邢森下床,进卫生间洗掉了一身酒气。

出来的时候,男人还在睡,并且很不客气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邢森走过去,目光落在方灼受伤的胳膊上,有一条深可见血的划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那条被铁棍划出的伤口,想起什么,眼神变了,转身离开房间。

邢森前脚刚走出房间,方灼就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这是被系统给叫醒的。

他坐在床上,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在走与不走间徘徊。

床这么小,赖着不走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走了,就失去一个和邢森拉近距离的机会。

这一犹豫,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几乎是在房门被推开的同时,方灼飞快躺下。

邢森走进来,看了眼床上,男人已经换了个睡姿,把脑袋半蒙进了被子里。

他把医药箱放在床头,借着壁灯光,把消毒和包扎的东西拿出来。

消毒棉球擦上皮肤,凉丝丝的,痒得钻心,方灼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悄悄用藏在被子里的手掐大腿。

邢森淡然的看着那只颤抖的胳膊,嘴角抿了抿,继续进行消毒。

“疼吗?”

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方灼眨了眨眼,有点懵,这是在跟我说话?不能够啊,我不是睡着了么。

被子外,邢森嘴角往下压着,动作很轻,“下次别再那样了。”

少年嘛,心高气傲抹不开面子,很多话都不好意思当着家长说的。

方灼猜邢森可能正是因为他睡着了,所以才偷偷的说这些。

哎,其实儿子啊,你真的不懂粑粑的心,比起这些口头上的东西,粑粑更想多要点信任值。

到时候外挂一派送,别说抓几个凶手,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颤抖哒。

“我下午不该吼你。”见被子里的人没反应,邢森的声音有些低落。

他不确定男人究竟醒没醒,亦或者是醒了,只是在生他的气,不想搭理。

把东西放回医药箱,提着站起来,看着男人露出来的半颗脑袋,邢森的眼皮垂了下来。

半晌后,他轻声说,“对不起。”

“还有……谢谢。”

最后两个字一落,方灼激动无比地让系统调出数据,我去,信任值涨到5啦!

还演个屁的戏,必须庆祝一下。

他麻利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严肃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是有意的。”

“但是如果有下一次,我一样会那样做。”

邢森的眉头皱了起来,正欲开口,方灼从他的手上接过医药箱,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太多装饰的房间,因为男人的离开,变得更加冷寂。

他站在房间中央,过了很久才重新回到床上。

枕头上的香味很好闻,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邢森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男人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画面,怎么也挥不走。

方灼在邢森的床上眯了会儿,回到自己房间怎么也睡不着,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天快亮了。

他起床换了身衣服,出门跑步。

跑到天亮,直接开车出了别墅区,到市中心溜了一圈,带了早餐回来。

陆妈妈是要睡美容觉的,还没起,陆炎应该还在健身房锻炼,所以方灼去了二楼。

这个点,刚好是邢森起床,准备上学的时间。

方灼在外头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答,便自己开门走进去。

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邢森不在,他竖着耳朵一听,哦,在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方灼扶着门框,把脑袋探进去,发现邢森竟然在洗内-裤。

几个世界穿下来,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主角亲自洗内-裤,真稀奇。

邢森被那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搓洗的动作加快,语气僵硬,“有事吗?”

方灼咂咂嘴,揶揄地笑着说,“给你买了早餐,赶紧下楼吃,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哦。”邢森说,“知道了,你先下去。”

方灼不但没离开,反而走进卫生间,大剌剌地搂着邢森的肩,满脸都写着“我是过来人”。

“害什么羞,这都是正常的生理需求,爸爸理解的。”

邢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触电似的猛地推开他,重复道:“你先下去。”

“好好好我先走,你慢慢洗,不着急。”方灼无奈的摇摇头,背着手往外走,嘴角翘的老高。

他刚刚都看见啦,小崽子的耳朵红得快烧起来了。

纯情少年什么的,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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