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比弗利大街租了间办公室。格劳乔听说后说:“你要干吗,开牙科诊所吗?”

我给经纪人打电话,告诉他我现在是随时待命,然后我就安坐下来,静候如潮的电话。

一个电话都没有。

剧作家是跟他的成名作画等号的,那之后有再多的失败也没有关系。而好莱坞的编剧是跟他的最后一部作品画等号的,他之前写过多少热卖大片也是白搭。我的等号那一头就是《梦幻娇妻》。我跟米高梅解约赶上的又是一个最糟糕的时机:电影业开始走下坡路,成批订片的终结给了电影公司沉重的打击。

成批订片是电影公司为了推销影片采取的一种做法。电影公司拍了一部有大明星出演的大片后,各家影院竞相前来订片。除了这部大片外,公司还会附带给影院另外四部一般的片子,也就意味着,影院一次要预订五部片子。后来影院对此提出诉讼,政府介入此事并禁止了这种操作。

此外还有别的一些问题。战争期间,娱乐匮乏,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电影院。现在战争结束了,人们变得更挑剔了。新娱乐形式电视的普及使得影院的生意萧条了很多。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一直以来,在每部影片的收入中,国外的票房收入都会占很大的比重。如今,英国、意大利、法国都有了自己出产的电影,好莱坞电影公司的这部分收入也就减少了。

我已深陷困境。乔亚偶尔会有电视演出的机会,但是赚的钱根本不够我们的开销。我已经很久没有为钱发愁了,而现在我已有了家室,情势非常地不妙。我失业时间越长,压力也就越大。几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工作机会。

纳塔莉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好莱坞没有伯乐的慧眼。”

威廉·高曼则会说:“好莱坞的那帮家伙都很无知……”

克拉克·盖博当年被米高梅、福克斯、华纳兄弟拒之门外。

达里尔·扎努克说:“他的耳朵太大,看起来像一只猿猴。”

加里·格兰特曾惨遭好几家电影公司的拒绝,“他的脖子太细了。”星探弗雷德·阿斯泰尔说:“他不会表演,不会唱歌,只会跳一点点舞。”

狄安娜·德宾被米高梅开除,去了环球公司,就在同一天,朱迪·加兰德被环球公司开除,去了米高梅,到了新东家后两人便都星途坦荡。

某家电视台的主管看了《星际迷航》后,唯一的评论就是:“把那个尖耳朵的傻瓜给我去掉。”

一位电影公司主管想把《烈日当空》卖掉,因为他认为这部片子是个彻底的失败。没有找到下家。《烈日当空》后来成了联美公司最成功的一部影片。

派拉蒙的Y.弗兰克·弗里曼认为艾伦·拉德的《原野奇侠》是部烂片,想转手给别的公司,没人肯要。《原野奇侠》后来成了好莱坞的经典之作。

电话铃终于响了,朱迪·加兰德。

“西德尼,我打算重拍《星海浮沉录》,我希望由你来写剧本。”

我的心狂跳不已,不过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太好了,朱迪,我乐意之至,”我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刚刚导演了一部加里·格兰特的片子。你这部片子我也想做导演。”

“肯定很有趣。”朱迪说。

我心花怒放,《梦幻娇妻》失败了,我会通过这部片子挽回局面的。我打电话给经纪人。

“朱迪·加兰德邀请我做《星海浮沉录》的编剧和导演。跟她签约吧。”

“好消息。”

我开始计划剧本的改编。《星海浮沉录》是部经典影片,多年前由弗雷德里克·马奇和珍妮·盖诺主演。

两天后,经纪人那边还是没信,于是我给他去了电话。

“合同签好了吗?”

片刻的沉默,随后他说道:“不用签合同了。朱迪的先生西德·拉夫特刚刚跟别人签约了,编剧是莫斯·哈特,导演是乔治·寇克。”

跟演员或导演相比,编剧有一点好处:演员和导演必须有人雇你了才有事做,编剧可以随时随地做事,在头脑中构思作品。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条件:编剧需要有足够的自信,确定自己的故事会有人买。我已经失去了这种自信。好莱坞到处都是兢兢业业的编剧,我已经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已经没人要我了。

乔亚努力地安慰我,“你出了那么多的好作品,以后还会有好作品的。你是一个优秀的编剧。”

不过自信不是别人可以灌输的。我已经彻底意志消沉,无法再创作了。好莱坞有太多一蹶不振、东山不再的实例了。我的心理已经彻底崩溃,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1953年7月30日,《好莱坞通讯》和《综艺》那些反面评论发表四个月后,《梦幻娇妻》在全国公映。没有任何的宣传,没有明星露面,没有向影院做任何的推介。

我们就是由它自生自灭了。

全国各类媒体纷纷发表了评论,结果让我大跌眼镜。

《纽约时报》鲍斯雷·克洛瑟:“这个炎炎夏日里的一部轻快喜剧……导演谢尔顿先生在片中安排的笑料恰到好处。”

《时代》周刊:“活泼欢快,像一份烤肋骨般诱人。”

《圣保罗明尼苏达新闻报》:“轻快的喜剧,一定能投你所好。”

《芝加哥论坛报》:“情节紧凑,导演有方。”

《洛杉矶每日新闻报》:“编剧兼导演西德尼·谢尔顿,对轻喜剧的驾轻就熟让人回想起恩斯特·刘别谦。”

《梦幻娇妻》还获得了金桂冠奖提名,但是已经无力回天了。这部片子已经不可能翻身了,多尔已经把它封杀了。那些评论给我什么感觉呢?就像中了大奖,彩票却找不着了。

有天一大早,电话铃响了。拎起话筒前,我在想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消息呢。是我的经纪人。

“西德尼?”

“是我。”

“明天早上十点去派拉蒙,制片部主任唐·哈特曼要见你。”

我咽了一下口水,“好的。”

“唐是很守时的,千万别迟到。”

“迟到?我现在就出发。”

唐·哈特曼是做编剧出身的,创作过十几部影片,包括克劳斯比和霍普主演的“路”系列影片。派拉蒙前主管Y.弗兰克·弗里曼两年前开始让唐·哈特曼执掌大权。

每家电影公司都有自己的看家影片。派拉蒙是一家顶尖公司,除了霍普和克劳斯比的“路”系列影片外,还有《日落大道》、《与我同行》、《加尔各答》等佳作。

唐五十出头,为人豁达,待人热忱。

“很高兴能请到你,西德尼。”

他可不知道,能来这里我有多高兴。

“你看过马丁和刘易斯的片子吗?”

“没有。”不过我当然知道马丁和刘易斯的大名。

迪诺·克罗切蒂当过拳击手、赌场庄家、歌手、自封的喜剧演员。约瑟夫·兰威奇在各地的小夜总会当滑稽演员。1945年两人相遇,一拍即合,随后分别改名为马丁和刘易斯。单打独斗的时候,两人事业都不如意,联合在一起他们就创造了奇迹。我看到过一个新闻短片,片中他们正在纽约派拉蒙剧院演出,那可真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啊。

“有一个让他俩主演的片子,我们想请你来编剧。片名是《春晓脂粉客》,诺曼·泰格导演。”

我跟诺曼在《单身汉与时髦女郎》一片中有过合作。

又回到电影公司工作感觉真是太好了。我早上有了起床的理由:自己喜爱的工作正等着我去做呢。

第一天晚上我回家时,乔亚说:“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自己也感觉整个人焕然新生一般。长期失业带来的受挫感严重损害了我的身心。

派拉蒙的工作气氛非常融洽,我觉得在这里工作比在米高梅时压力要小很多。

《春晓脂粉客》的主角是一个理发店小工,涉及一起珠宝抢劫案后被迫扮成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改编自1942年比利·怀尔德执导、琴吉·罗杰斯和雷·米兰主演的《大人与小孩》。

剧本写完后,我们跟演员、制片人、导演开了读稿会。

我对迪恩和杰里说:“如果你们觉得哪句台词不合意,请跟我说,我很乐意做改动。”

迪恩站起身,“很棒的剧本。我约了人打高尔夫。回见。”然后他就出去了。

杰里说:“我有几个问题。”

我们坐下来谈了整整两个小时,杰里问了有关布景、摄影角度、对于某些场景的理解等问题,总共问了有不下一百个问题。很显然,这对金牌搭档关注的事情不尽相同。

当时没人看得出来,其实这就已经预示了杰里跟迪恩多年后的分道扬镳。

《春晓脂粉客》上映后好评如潮,票房成绩也很好。为了庆贺事业得到重生,我在贝尔埃尔买了一栋漂亮的房子,有一个游泳池和一片可爱的花园。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决定跟乔亚再来一次欧洲游。

电梯又升起来了。

“哈特曼先生想要见你。”

我来到唐的办公室,他说:“我这儿有个项目,我想你会喜欢。你看过《淑女伊芙》吗?”

当然看过。这部片子的导演是普雷斯顿·斯特奇斯,由芭芭拉·斯坦威克和亨利·方达主演。在一次横跨大西洋的旅途中,一个老千和他迷人的女儿瞄上了一位单纯的百万富翁,女儿后来却爱上了这位猎物,故事就此展开。

“我们打算改编这个片子,乔治·高比主演。”唐说。“片名叫《鸟与蜂》。”

乔治·高比是一位年轻的喜剧演员,凭一种低调、谦逊的表演风格在电视界迅速崛起。导演是诺曼·泰格。

对普雷斯顿·斯特奇斯剧本的改编进行得很顺利。饰演老爹的是风度翩翩又擅长搞笑的大卫·尼文,米基·盖纳演女儿。随后片子正式投拍。

拍摄过程中,唐打电话找我去他办公室,“我刚刚买下了《夜夜春宵》,想让你来写剧本。”

《夜夜春宵》是一部极其轰动的百老汇音乐剧,科尔·波特作词作曲,编剧是P.G.沃德豪斯和我的老搭档盖伊·博尔顿。

这是科尔·波特最好的作品之一。但是剧本有问题,写的是一群少年跟一名编号13的要犯交往,这个要犯逃到一艘船上以躲开联邦调查局的追捕。我觉得这个剧本太老套,而且不适用于电影,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了唐。

他点头,“这就是找你来的原因啊。把它改好吧。”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情节:两个搭档要出品一部百老汇音乐剧,在双方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把新剧的主角角色分别许诺给了两位女演员。我跟唐讲了这个构思。

他点头认可,“很好。很适合我们的演员。”

“是谁演啊?”

“哦,我没告诉你吗?平·克劳斯比、唐纳德·奥卡农、米基·盖纳和漂亮的芭蕾舞演员纪姬·让梅尔,她是我们的舞蹈指导罗兰·佩蒂的妻子。”

平·克劳斯比!我们整整一代人可都是听着他的歌声成长起来的。

平·克劳斯比最初是一个演唱组合的成员,有一次因为醉酒无法出席一个直播节目,从此被列入了电台的黑名单。换做是别的歌手,那么他的职业生涯就该终结了,不过他不是别人,他是平·克劳斯比。他有一种他人无法效仿的魅力,深深地打动了人们的心。他后来东山再起,事业也发展到了顶峰。他的职业生涯中,一共售出了四盒磁带,拍了一百八十三部电影。

我到化妆间去找他。平的魅力不可阻挡,他是那么的友好、那么的温和,做什么事情都是信手拈来。

“很高兴能跟你合作。”他说。他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跟他合作可是我的一个梦想啊。

《夜夜春宵》的拍摄很顺利。罗兰·佩蒂是举世知名的舞蹈指导,纪姬·让梅尔更是将他的创意发挥到了极致。唐纳德·奥卡农有着令人赞叹的才华。在我看来,他无所不能,他和克劳斯比配合得丝丝入扣。

拍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的问题。片子上映后,所有人都很满意,包括评论家。

多年后,平·克劳斯比阴暗的一面才为世人知晓。他的第一任妻子迪克西患卵巢癌弥留之际,告诉朋友说平一直忽视她的存在。在她过世后,平成了单亲父亲,他对孩子非常严苛,是家中的暴君,他的两个儿子林赛和丹尼斯先后自杀了。

我在拍《夜夜春宵》时,乔亚跟威廉·霍尔登、珍妮弗·琼斯在拍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生死恋》。就在影片开拍后不久,她对我说:“有件事要通知你。”

“是你那部片子?”

“不是,是我们自己的事。我怀孕了。”

怀孕”真是所有的英语单词中最令人兴奋的两个字眼。

我傻笑着伸手抱住她,又赶忙退了回去。我可不想伤害到我们的宝宝。

我问她:“那部片子怎么办呢?”《生死恋》还在拍摄当中。

“今天早上我跟他们说了,他们说可以安排,不用换人。”

我狂喜不已,那种幸福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预产期临近的时候,乔亚在家里布置了一间婴儿房。她是一个出色的家装好手——后来我们在好莱坞和纽约之间来回搬家时,这种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她还雇了一个可爱的非裔保姆,叫劳拉·托马斯,这个女孩子后来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有天早上,唐·哈特曼在看了《夜夜春宵》的样片后问我:“你再给迪恩和杰里写一部片子如何?”

“好啊,唐。”我很愿意跟他们合作。

“我们刚刚给他们买了一部西部片,片名是《两傻捉尸记》,我想你会喜欢的。”

我迟疑了一下,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推荐一个人来合写剧本。”

他很惊奇,“谁呀?”

“杰里·戴维斯。”杰里已经闲了一些日子了,我要利用这个机会来帮他一把。

“我知道杰里。你要让他来就来吧。”

“谢谢。”

杰里知道后非常高兴,我也乐于有他陪在我身边。他这个人总是那么兴致勃勃、幽默逗乐。他可是个情场杀手,跟每位女友分手后大家都保持着朋友关系。

有一次,一个叫迪安妮的前女友打电话给杰里,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向来很有保护欲的杰里说:“说说他的情况吧。”

“嗯,他是个编剧,住在纽约。”

“迪安妮,成功的编剧是不会住在纽约的,好莱坞才是中心。他肯定是个失意之人,他叫什么?”

“尼尔·赛门。”

我和杰里开始写剧本,一切进展顺利。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是刘易斯和马丁这对搭档合作的最后一部片子了。关于他们合作关系终止有很多种说法,真相则是,他们的性格差异太大了。

他们两个人都会接到一大堆的主持各地各类慈善活动的邀请,爱好交际的刘易斯总是照单全收。等他通知迪恩时,迪恩却烦恼不已,他更愿意拿这个时间去打高尔夫。最后,他们这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导致了彻底的决裂,不过他们还是同意先拍完《两傻捉尸记》。

《两傻捉尸记》是一部西部喜剧片,迪恩和杰里是这部片子的不二人选。老好人保罗·乔恩斯担任制片。

这部片子得到了各界的好评,票房成绩也很好。

1955年10月14日,我们的女儿玛丽·罗温·谢尔顿降临人世。因为我的缘故,乔亚差点没能及时赶到医院。我在不经意间把这个重大事件变成了一出情景喜剧。

这得从好多年前说起,我打电话给信息台询问比弗利山公共图书馆的地址。

“对不起,”话务员说,“我们不提供地址信息。”

我想她肯定是在开玩笑,“我问的不是中情局总部,我是问公共图书馆的地址。”

“对不起,我们不提供地址信息。”

我觉得这简直难以置信。不过我可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大挑战。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从她们嘴里套出这个地址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又拨了信息台的电话。

“我想要比弗利山公共图书馆的电话,”我说,“在比弗利大道。”

话务员在电话另一端说:“我们没有比弗利大道公共图书馆的电话,有一家位于北月牙大道的。”

“好像不对吧,”我说,“在北月牙大道具体什么位置呢?”

“北月牙大道450号,市政厅。”

“谢谢。”我已经得到需要的资讯了。

从那以后,每次我想要查某个地方的地址,我就会如法炮制,以智取胜电话公司的那条傻规定。

而在10月14日晚上,我的如意算盘却落了个空。听到乔亚的大声喊叫后,我冲进了卧室。

“要生了,”她说,“赶快!”

她的包早就装好了东西,搁在门口待命了。我也已经安排好了送她去圣莫妮卡的圣约翰医院。问题就在于我不确定医院具体在哪条街上。我拨了信息台的电话。

“我想要梅恩街圣约翰医院的电话。”我随便报了一个街名,反正对方会告诉我准确地址的。

很快话务员就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

“是在梅恩街吗?”

“是的。”她说。

我居然猜了个正着。我把乔亚扶进车子,车子风驰电掣直奔圣莫妮卡而去。她一直痛苦地呻吟着。

我安慰她说:“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梅恩街后我拐了进去。我在梅恩街上跑了个来回,没有圣约翰医院。我开始慌神了。当时已经是夜深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加油站也关门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沿着每条街道跑,最后我终于撞见了医院——圣莫妮卡大道22号,距离梅恩街整整二十个街区。

两小时后,玛丽呱呱坠地。

我们有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这样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玛丽出生后不久,我和乔亚请格劳乔做她的教父。他同意了,我们都非常高兴,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三天后,我们带着玛丽回到了家里。女仆劳拉从乔亚手里接过了玛丽。

她说:“我来照顾她吧。”

从那以后,宝宝就成了家里的中心。半夜时分,玛丽哭了,乔亚赶忙冲进她的房间,看到我抱着玛丽坐在椅子上。或者是我听到宝宝的哭声,冲进她房间后发现乔亚已经坐在那里摇摇篮了。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她一有动静,我们就争先恐后去抱她。把她抱起来后,她就不哭了。

后来,我跟乔亚说:“亲爱的,我想我们这样会把她宠坏的。我们给了她太多的爱。我们的爱应该减半才行。”

乔亚看着我说:“好的。你把你那份减半吧。”

这就是我们讨论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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